当莎罗奔得知清军将领是岳钟琪时,心中喜忧掺半。喜的是莎罗奔与岳钟琪曾有交情,
康熙六十一年,莎罗奔带领本族士兵随岳钟琪作战,战后经岳钟琪一力推举,朝廷授莎罗奔金川按抚司一职,又调停金川、龙堡等部落间的内乱,秉公而断,把他们失去的土地山寨统统归还,是以族人对岳钟琪敬佩有加,视为恩公。
忧的是自己与朝廷对抗数年,已是朝廷死敌,以岳公的忠心和谋略,这仗肯定是必败无疑!
走投无路又感念旧恩的莎罗奔决定请求罢兵归顺朝廷。
岳钟琪提出要亲自过河到勒乌围一趟,以查探莎罗奔的实虚,傅恒劝他多带些人马,恐防有诈,岳钟琪却道:
“此去若多带人马会引起莎罗奔的怀疑,不利招降。我与莎罗奔是旧相识,此人性格豪爽,想来不会为难于我。”
次日,岳钟琪未着戎装,身穿官服,只带随从十三骑,渡过泸河闯入虎狼之穴。众土司见来人真是岳公,大喜过望,齐刷刷跪伏于地,叩头请罪。
莎罗奔见到恩公,喜出望外,忙从地上爬将起来,亲自为岳钟琪引路,恭敬地迎入自己的寨堡,请岳公入坐首席,由土司侍候左右,献上奶茶。
岳钟琪按藏族习俗,敬天敬地敬主人,随后一饮而尽,接着又要来一碗,一气喝干。莎罗奔等人见岳公如此看得起藏胞,个个感动得泣不成声,长跪不起,又邀岳公当夜住宿勒乌围寨堡,以叙旧情,岳钟琪心有疑虑,并未表现出来,慨然答应,
勒乌围上下欢天喜地,宰牛杀羊,款待岳钟琪,当晚席散,岳钟琪宽衣酣睡,全无防备之意,颇有大将之风,更得莎罗奔等众土司的敬佩,更深信岳公不会坑害他们。
次日,莎罗奔、郎卡及众土司随岳钟琪渡河来到清军大营面见经略大学士傅恒,举行乞降归顺仪式,
傅恒升帐受降,莎罗奔保证效忠清朝,不再侵犯其他土司,并交纳赋役,履行职责,因此被免于治罪,仍为金川土司。至此,平定金川之役总算胜利结束!
同年三月,傅恒班师返京,归程心切,盼望着早些回家,与夫人团聚。
远在京城的瑜真尚不知晓傅恒已经打了胜仗,还在为他担忧,不知这一仗会打到何时。
正忧虑间,七夫人红着眼来找她,进门便哭了起来,瑜真还以为是夫妻之间起了争议,七嫂受了委屈呢!一问才知,原来是皇帝欲治她父亲庆复的罪状,
说他在两年前,金川之战初期,谎报军情,如今被人揭发,乾隆大怒,将庆复下到刑部大狱,令军机大臣一起商议,按律对其议罪,欲将他以贻误军机之罪处死!
“傅玉已然进宫向皇上求情,却被皇上怒斥他不分是非,下令将他禁足一月,不许出府,瑜真,我该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父亲被斩罢!”心急如焚的七夫人无人可寻,只好向瑜真求助!
倘若轻率撤军,莎罗奔的气焰必定更加嚣张,其他土司皆深受其害,边垂恐无宁日。
关定北又向傅恒奏报,说是怀疑营中有奸细,“每次我军有什么计划和安排,莎罗奔那边都能及时做好防备,哪怕是半夜袭击,他们都能整军应付,好似提前感应一般!
张大人还说他们有什么通天的算卦本事,卑职不信,总觉得咱们营中有人与敌军里应外合!”
“倘若真如你所言,有人将我军的详细部署通传于敌方,那么此人必定身居要职,能参与将帅之间的讨论。”
为了印证这一可能,当天晚上,傅恒又像往常一般,召集几位近臣,商讨部署之策,而后再命人暗中观察几人的动向,最后果然发现其中一个叫王秋的人行迹可疑。
傅恒并未并未将他立即抓捕,继续留在身边,以免打草惊蛇,而是一边派人查探他的背景,一边假装对他十分赏识,
几天后,下属终于搜集到情报,原来王秋竟是反清复明组织里的一个舵主,卧薪尝胆,窜伏苗洞,此人老谋深算,不仅深得莎罗奔信任,甚至潜伏于清军督帅张广泗之侧,张广泗对其信任有加,以致于王秋颇有话语权,时常左右清军的战略部署,致使清军屡屡遭挫!
他选中大小金川为最后抵抗地,不仅因为这里形势险要,易出难进,更因为此地产金沙,民风朴质,誓死效忠,易于策动。
证据确凿之后,傅恒才将其抓捕,暂时未公开,而是仿照他向莎罗奔传讯的法子,给敌军通传虚假军情,再合力进攻,大挫贼人!
失去了内应的莎罗奔像无头苍蝇一般乱窜,找到症结,重新部署之后,傅恒认为攻克金川不在话下,若然就此放弃,着实可惜,且他受皇命调兵大举,若未能扫穴禽渠,无颜返京,势必被人笑话!
奈何乾隆决计罢兵,并不同意他继续进兵的要求,再次下达谕旨,要求傅恒即刻班师,“壮志无须效贰师,速归黄阁赞元功!”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此时,傅恒和岳钟琪决计不从皇帝之意,兵分两路,率军深入!舍碉而直捣中坚,令将士且战且前,岳钟琪领兵经党坝进攻勒乌围,傅恒由昔岭中峰直抵噶尔崖,
连夺数个碉卡,缴获粮谷十二仓,收复田亩一千四百余段,焚毁敌寨数十座,斩获土兵无算,清军旗开得胜,士气大振!实有破竹建瓴之势。
情势有所扭转,傅恒决定一鼓作气,乘势攻击最顽固的堡垒——康八达。这一战至关重要,若然得胜,莎罗奔再无回转余地,是以必须想个万全之策,只许胜,不可败!
立在山边,望着即将沉山的夕阳,傅恒不觉又想起了那张令他时常惦念的面容,出征几月在外,未能陪伴于她身侧,也不晓得她是否似他这般,日思夜想。
那年他先去山东,被迫与她分离,但最起码是去做巡抚,没什么危险,如今身在军营,瑜真心细,必然担忧,风雪漫山行路难,也不知他所写的家书是否送至京城。
她若早些看到,想来也安心许多,子恨碧山相阻隔,碧山又被暮云遮。
思乡愁浓时,梁桥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大人,山间傍晚骤冷,还是披袍御寒,当心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