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撑到新人拜堂完毕,送入洞房,宾客不再聚于厅中,纷纷落座于宴席之上。
席虽好,多油腻,她吃不进去,瑜真给她夹菜,她才勉强用了些。今日这鱼不是清蒸,而是油炸,才吃了半块,她便觉不适,想去如厕。随即跟瑜真打了声招呼,便起身先离席。
才出了院子没多远,她便觉胃里一阵翻滚,实在忍不住,快步跑到树边全吐了出来!直呛得眼泪直流,难受得紧!
“夫人……”阿俏赶忙为她顺背,拿手帕为她擦拭,“必是昨夜下雨受了凉,夫人才会难受罢?”
恰逢李侍尧路过此地,见状拐了过来,问她可有大碍,彤芸一看是他,难免不自在,只道无妨。
李侍尧遂命下人端茶过来让她漱口。
客气接过道了谢,彤芸心中提防,低眸保持距离,不敢与他多说话,“大人去忙罢!我缓一缓就好!”
张了张口,纵李侍尧心潮汹涌,终是没说什么,今日喜宴,人多嘴杂,他也不想连累于她,随即告辞离去,
“我还得去敬酒,你吃不得油腻,先坐着歇会儿,待会儿还有汤,喝些淡汤也好,总不能饿着。”
他还记得她的习惯,一个外人也能做到体贴关怀,为何萨喇善偏要威胁强迫,定要她过来赴宴?
想着彤芸便觉心酸,立在树边的她,由阿俏扶着,刚要转身回正路,便见萨喇善直挺挺地立在她身后不远处,面色不愈地缓缓走进她,默然抬指,抚过她羽睫,一片湿润,不由皱起了眉,声音沉寒,
“你在哭什么?”
有泪痕么?可她并不是哭,只是被胃里的酸汁呛到,“我没有……”
刚想解释,他已愤慨怒呵,“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你瞧见他就流泪?这就是你所谓的不在乎?彤芸!你何曾为我掉过一滴泪,却为别的男人一再伤心!”
“你误会了!”他怎么又在胡思乱想?“能不能听我说完再发火?”
说什么?说她哭泣只是情不自禁?他的女人因为别的男人成亲而落泪,真是讽刺!萨喇善越想越窝火,再无耐性,
“我不想知道你们有多么情深似海!即便彼此婚嫁,还是心系对方,依依不舍,深藏眷恋!”
简直够了!彤芸实在忍无可忍,“萨喇善!我最讨厌你胡搅蛮缠,不分青红皂白就胡乱指责!”
萨喇善这般认为自有依据,“都被我撞见了,你还有什么可狡辩?难不成你要说,他只是路过?我瞧得一清二楚,你才出来,他便跟了出来,还不是想跟你叙旧?我一来他就走,你还在哭!还说你们没什么?”
“你在跟踪我?”饶是彤芸性子再柔弱,也被他气得浑身发颤!
夫人说得对,他纯粹是无中生有!阿俏大着胆子道了句,“世子爷,这就是您的不对了,夫人自嫁进府之后,从未提过李公子一句话,昨儿个可是您主动提起,怎能怪到我家夫人头上?”
“我就让她陪我出席而已,过分么?很难做到么?她为何不肯?不肯就是心中有鬼!”
“夫人才没鬼,她问心无愧!”阿俏还想解释,千亮已在外头提醒,说是时辰已到,得赶着入宫,萨喇善便没再听她说下去,径直离开。
突然的转变,可糊涂了千亮,主子明明死活不肯去,回头也不晓得跟夫人说了什么,当下便改了主意,说是让他备礼,今日要去赴宴!
备礼不是难事,可谁能告诉他,主子黑着一张脸是为什么?千亮越看越忐忑,忍不住请示,“爷,您要实在不想去,就甭为难自个儿,奴才替您将礼捎去便是。”
“我说你怎么那么啰嗦?昨日磨破了嘴皮子让爷去的是谁?今日又说什么废话?信不信我抽你?”
“奴才只是不想看您愁眉苦脸啊!爷您究竟为何突然改了主意?”千亮正跟在他身后往前走着,突然就撞上了,抬头一看,主子竟然停下了步子,正怒视于他,恶声警告,
“再啰嗦一句,就把你舌头割来下酒!”
吓得千亮即刻捂住嘴,再不废话!
原本他也不想去,两人一僵持再无法退缩,只能硬着头皮带彤芸前去。
府中才起身的彤芸梳妆时,阿俏特地选了亮丽的首饰,将红珊瑚流苏簪在她鬓间比划,彤芸却道不妥,“莫要打扮得花枝招展,他瞧见八成又该有意见,说我妆给谁看呢!”
“这……唉!”阿俏真是无奈了,世子的性格,平日还算好的,偏偏在李侍尧这件事上死心眼,再这么下去,真会伤了主子的心!罢了,主子山眉水眼,纵使素雅也自有一番韵味。
待萨喇善从宫中下朝归来,换了桦色长袍,便带着彤芸去往李府,一路上,两人皆未说话,都在怄气。
到得府上,便有一众同僚亲朋找萨喇善说话,他无法陪她,彤芸也不需要他陪,转身去找九嫂的身影。
府上热闹人多,彤芸寻了好一会儿,转了几个弯,才在人群中发现出挑的瑜真。但见她:腕戴蓝田玉,长指修且白,香腮含粉,鬓间点翠,姿容清贵,丽而不妖。
正与人品茶闲聊的瑜真瞧见彤芸近前,顿感惊诧,起身笑相迎,
“真是意外,我还想着你不愿过来呢!”
“本是不想来的,只是……”想起萨喇善的蛮横,彤芸便觉委屈之至,
眼看她神色哀怨,瑜真拉着她往外走去,姑嫂俩难得见面,可得寻个机会说说体己话,便顺着她的话音问下去,“怎么?缘何改了主意?”
“萨喇善他硬逼着让我过来,”跟随瑜真往外走着,彤芸未相瞒,将自个儿的苦水尽数倒出。瑜真听罢,只觉不可思议,“这萨喇善平日挺机灵,怎的偏赶着在这事儿上犯糊涂?”
“谁晓得他是怎么想的,认定我对他不忠心,逼我过来,以此明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