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她故作不在乎,故作冰冷态度,可是她的声音在颤抖,傅谦又怎会听不出来?
罢了,她不爱听,那就不提,说得太多,只怕她会更反感,再气急要下车可就麻烦了!
傅谦干脆沉默,芳落也不知陪着主子偷偷出府是对是错,只是夫人倔起来,她也拦不住啊!
夫人的心情,她也能理解,是以没敢多加拦阻,然而现在上的可是八爷的马车,尽管八爷光明磊落,可两人毕竟有旧情,这要是让旁人看到,只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夫人现下正在气头上,不在乎这些是非,可一旦被人发现,追究起来,又该如何解释?
担忧似乎无用,骑虎难下咯!罢了,水来土掩罢!并无他法。
约摸两刻钟后,到得东郊,傅谦先行下了马车,又回身来扶她,以往他可以无所顾忌的牵她的手,如今身份有别,他只能隔着衣衫扶她手腕。
芳落眼尖,看到这一幕只觉感慨万千,毕竟她曾经也见证过两人的相知相慕,
到底是,情深缘浅渐离散,
再回首,各自已有良人伴。
放眼望去,这个马场,瑜真只觉眼熟,仔细回想,便是几年前,傅谦曾带她来过的,有愉悦,也有哀愁,
夕照浅水落霞晴,共马同欢碎光影。
如今物是人非,连回忆都苦涩难捱。傅谦倒也不是想给她添堵,只是想让她放松一下,找回曾经的乐观心态,遂让人牵来一匹白马,请她上去,
“还敢不敢?”
算来,她至少有一年多都不曾骑过马了!的确手生,但勇气还是有的,瑜真毫不犹豫地牵过缰绳欲上马,但脚下穿的是花盆鞋,不太好着力,傅谦便扶了一把,送她上去,瑜真只觉视野顿时开阔了许多,驾马向前奔驰,
眼见她速度稍快,傅谦不大放心,又牵了一匹马,翻身上去,扬鞭一挥,跟在她身后。
感觉到风在耳畔呼啸,瑜真只希望风能吹走一切烦恼,那些纠葛,若理不清,就全部忘掉,该有多好!
可心总是不由自主,越是想抛下的,越是清晰地印在脑海,傅恒的誓言与谎言,交织着在她脑海盘桓,为何每当她打算相信他时,他都能给她致命一击!
更可怕的是,这一回,得知尔舒有孕后,她并不像平时那般愤怒,指责谩骂于他,更多的是悲哀,解释与理由,她什么都不想听,不愿面对他,只因她发现,一想到他和尔舒在一起的画面,她的心竟是那么疼痛!
绞痛感十分清晰地由心房蔓延到全身,连风都吹不散!
在草地上奔驰了许久,她才渐渐放下速度,停了下来,以往心情不好时,骑一圈马也就会忘却大半烦恼,今日是怎么了?毫无用处,脑海中仍是一片混乱,
她的心,被她护得那么紧,一向坚韧不屈,很难撼动,之前被傅恒所伤,也只是愤恨,厌憎于他,而今日,心为什么会那么痛!难以自制!
那感觉,仿佛心被连根拔起,快要不属于她!
傅恒不肯休尔舒时,瑜真只是愤怒委屈,倒并不伤心,只因她认为,傅恒没有和尔舒圆房,至少在身子上是忠于她的,可如今,尔舒说她怀了他的孩子,傅恒的态度又模棱两可,真相近在咫尺!她渴望知晓,又害怕听到答案!但终究忍不住质问,
“那天你还跟芳落说,是在李侍尧府上饮酒!所以你到底在哪儿?做了些什么?”
太夫人也怕这尔舒是为保命而胡言乱语,更怕尔舒真的怀了富察家的骨血,是以不敢轻举妄动,必须弄个清楚,
“恒儿,你得实话实说,这可关系到咱们富察家族的血脉啊!事关重大,不可混淆!”
此刻他已不敢去看瑜真,实在是无法面对,可又不能昧着良心说没有碰她,毕竟落红在那儿,就连孩子都有了,他该如何抵赖?无奈之下,傅恒只好道出实情,
“那晚……我也不晓得怎么回事,意识突然很模糊,八成又被她下了药!所以才……”
尔舒即刻否认道:“妾身没有下药,是九爷对妾身还有余情,情难自禁!”
“这么说,孩子真是你的?”此刻的太夫人也为难了,尽管她很讨厌尔舒这个女人,可她如今有了孩子啊!而瑜真的委屈,她也懂,当须安抚,
“瑜真,额娘必须为大局考虑,不能残害富察家的骨肉,尔舒的命,暂时留着,待她生下孩子,再行处置。”
那一瞬间,瑜真只觉周围茫茫然,空荡荡,仿佛有很多人在说话,她听得真切,却又什么都听不清,孩子,圆房,死罪,活罪……
纷杂的言语,嗡嗡作响,一片混乱地撕绞着她的内心!
只有一个事实,清晰地烙印在她脑海:在她的孩子,被尔舒害死的那一天,傅恒又给了尔舒一个孩子!
多么巧合,多么讽刺!而这个男人,还口口声声的说爱她,说他对尔舒无情,没有感情,如何下得去手?
只这一点,已摧毁了她所有的信任和倔强!她的坚持,辛苦查证,还有什么意义呢?孕育子嗣,在太夫人看来,无比伟大,一旦有孩子作后盾,她再想要尔舒的命,便是不可能的了!
而她的丈夫,傅恒,就是那个赐予尔舒坚强后盾的男人!她还有什么话可说?
“一切听从额娘安排,儿媳身子不适,先行告退。”茫然福身,瑜真的眸中已然失了光华,如死灰一般,麻木而空洞。
太夫人也晓得她委屈,并未强留,介于尔舒的人品太差,谎话连篇,太夫人还是命人去请大夫来确诊。
尔舒忐忑不安,方才只是一时情急才冲口而出,其实她也不确定纳泰是否真能让她怀上孩子,倘若没有,那她真的死定了!
傅恒想去追瑜真,太夫人让他留下,说是等会儿还要看结果,下判决。
傅恒对此毫不关心,“额娘若是肯让儿子下判定,我会将她立即处死!即便她有孩子,也是用卑劣手段得到的,我不认!”
“不可,若真有孩子,必须留她性命。”
早料到他母亲会这么说,视子嗣如命,傅恒才不愿啰嗦,“额娘已做决定,我在这儿只是摆设!”
他不是不想争取,只是自小生活在这样的环境,明知道母亲是怎样的性格,再怎么争执,她都不可能允许他处死尔舒,
事分轻重缓急,与其在这儿耽误时辰,不如赶紧去跟瑜真解释清楚,尔舒的事,他会再想法子解决。
想通这一点之后,傅恒不再犹豫,也不管太夫人的呼唤,径直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