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一山骑上那辆破自行车,无精打彩的。这辆自行车,果然是除铃铛不响,到处响。就是这样的一辆自行车,还是当年的高中同学高强盛从收破烂的手里淘换来的。三百块钱的复读费,也是高强盛替缴上的。侯一山当时对同学说了,等他考上大学,毕业挣了钱,肯定还他。当时高强盛说:“有就还,没有就算了。既然借给你,也没打算你还。”
正在想心事时,忽然听得有屁驴子的响声,回头一看,一青年骑着摩托车追上来。
“还是冒烟的棒!啥时咱也来上一辆,又快又省事。”侯一山不无羡慕。
摩托的后座上有个葫芦。青年走的快,路又颠,葫芦便与青年good-bye了。侯一山喊了两声,青年光知道腾云驾雾,也未曾理会。
“好的,咱捡着!不捡白不捡。”侯一山单手骑着破车,一手把葫芦放在车大梁上,奔家而来。
家,还是原来的家,槐树岭镇侯家峪。侯一山把葫芦放在天井的石磨上,提着高中生拿干粮的标配人造革包就进了正屋。
“咦,怎么搞的?改朝换代了?”
侯一山赶紧又退出来,原先家里熟悉的家什都换样了,似乎是大哥的家什跑进了母亲的家里,他一转脸,这才发觉家里的西屋门也被堵住了,一堵新墙把西屋从天井里独立出去。
才一星期的时间,咋变化这么大?走了二十多年的家门,竟然走错了。
侯一山赶忙退出家门,拐进院子西侧的闲园,家中的西屋竟然在西墙上开了一个门,真是独立了。估计是听到响声,母亲从新打开的门内走了出来。
甭问,人民内部矛盾又不可调和了。侯一山的大哥原来偏安西屋,一直耿耿于怀。盖新屋的宅基地还一时批不下来。为了能迁都北屋,大哥,尤其是大嫂,与父母闹过多次。侯一山一看就明白了。自己的那间小斗室在正堂屋的最西头,与天井相通的地方被新墙隔开,进出只能走西园。
侯一山心情很烦燥,走进自个的斗室,“唉,什么嫂子。原来多好的大哥,她一来大哥就像不姓侯了。你们又不是没钱,新盖一套宅子不就完了吧,这简直是成心找别扭。一定要努力,考上大学。永不回来,眼不见,心不烦!”
侯一山没有忘记把放在天井石磨上的葫芦抱回来。饭桌上,侯一山向母亲讲起捡葫芦的经过,母亲很高兴,“明天你要是不上学,咱就可以包饺子吃,这葫芦怪嫩的。”
人逢烦事心不畅,又赶上停电。侯一山看书无心思,就往叔叔家去看电视,他家有蓄电池。
嚯,邻家的小孩小飞和二国也在看电视。广告不吸人,侯一山同俩小孩逗起来。
“小飞子,你这裤子还挺时髦的,两道杠。”
“那是,小飞对他娘说,要是不给他买这样的裤,他就不干活。”二国替小飞作答。
“是吗,小小孩子,你能干啥,还和你娘罢工?”
“那次他娘没给他买鞋,小飞不上学,也不干活,气得他娘直骂‘他娘’。”二国知道的挺多。
“这不是骂她自己吗?”侯一山笑问。
“别咋呼,那回你娘不也差点揍了你!”小飞有点不乐意。
“噢,怎么回事?”侯一山觉得有意思。
“那回二国子用铁勺子打浆糊吃,刚打好,还没放上盐,就叫家里的鸡给抢着吃了,气得二国子一棍子打过去,把鸡打闷了。吓得二国子把鸡提溜起来,用手捏住鸡嘴,来回地拽给鸡灌气,想把鸡难拽活。”小飞说,“还没拽活,二国子他娘回来了,吓得他把鸡扔进鸡圈里。那鸡倒又站起来,像喝醉了似的。他娘问二国子那鸡怎么治的,吓得二国了说鸡喝醉了。他娘想找根棍子揍他,幸亏二国子跑得快,差点吃上棍子。”
“别说我,小飞,那回你不是把你家的鸡用洋车子压死了。”二国也说。
“嗯,我怕俺娘看见,吓得我把鸡脖子上的毛拔光,扔在墙角里。后来俺娘看见了,就问我鸡是怎么回事。幸亏我早想好了,我说可能是叫黄鼬咬的。俺娘还真信。”
“呵,你俩经验都挺丰富的。”听着两个小孩子的恶作剧,侯一山暂时忘却了家中的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