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头还有蛊么?”
“有,只是这些王八蛋们杀进来的突然,炼成的蛊虫都没带在身边,否则也不至于让他们就凭这些铁家伙就把大伙儿给围住了……”
金寒池摆摆手打断了那门徒的话,他那微微皱起的眉头,让门徒们意识到了时间的紧迫,故而,随着他一声令下,众人纷纷往炼蛊的后院里去了。
金寒池站在横尸遍野的后院里,回过头来看了看祠堂里的祖先牌位,前院的枪声已经渐渐弱了下来,想来是休伶已经得手了,不过就围守在外的日军大部队人数来看,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更别提那些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的警笛声。
金寒池不知道这些门徒能为他带回来多少蛊虫,只不过,多一只,就多一份生的希望,毕竟,今晚的北平,注定是个不眠夜。
纷至沓来的脚步声打断了金寒池的感慨,门徒们一个个捧着蛊坛来到他的面前,这些门徒们脸上的表情各异,有些在担忧,有的毅然决然,还有些好战的,脸上已经露出对鲜血的渴望。
“我还没和你们并肩作战过……”
金寒池说这话的时候,心中感慨万千,虽然曾为族长,但他也只是在族录中看到过关于祖先率领门徒血战的描述,今天自己能与他们站在一处,金寒池认为这足以算作一种殊荣。
只不过……
“走吧,”金寒池大手一挥,“守护金家的责任……”
随着金寒池这一声高亢的呼声,众人已经纷纷迈步向前院而去,他们脚下都是敌人的尸体,满腔都是沸腾的热血,竟无人注意到在他们激昂前行时,作为大将的金寒池却站在原地丝毫未动。
是的,金寒池没有和他们一同前去的打算,他站在所有人的背后凝望着那些熟悉的背影,缓缓抬起了手。
随着这个动作,数只蛊虫从金寒池的袖口中蹿出,直奔那些毫无防备的金家门徒颈后,而金寒池的动作一刻不停,几乎就是在那些门徒因蛊虫而麻痹倒地的瞬间,金寒池已经唤出无数蛊虫,如一张地毯般迎在他们身下。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那些蛊虫卷裹着金家门徒,好似潮水一般翻过院墙,眨眼间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直到这一刻,金寒池的心才终于放下。
他们走了,这是金寒池的决定,他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让他们和自己一同站在今日的战场上,在金寒池看来,他们是金家的延续,如果今日一战注定有人要死,决不能是他们。
“守护金家的责任……就让它最后一次,落在我金寒池一人身上。”
所有枪声,是在一个近乎眨眼般的瞬间突然响起的。
上一秒之间,那日本军官还在如痴如醉地望着那女戏子,随着他对身旁的手下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端着刺刀来到那女戏子身后,逼着她往那军官面前走去。
女戏子倒是从容淡定,只见她嘴上的唱腔不停,手上的动作也不停,一双莲步应着鼓点,向着那军官迎面而去。
就在那女子一步步迈上石阶时,一阵浓重的尘雾不知从何处而起,贴着地面涌来,好像一层氤氲的水汽,将那女子笼罩其中。
军官全然无心去探究烟雾的来处,甚至没有注意到房间因墙角几盏烛火忽而熄灭变得幽暗,他只是全神贯注地盯着那女子,觉得仿佛是看到了天人下凡般,那幽暗的灯光、影影绰绰的迷雾,一切都是对她的陪衬,显得再自然不过。
然而就在此时,一阵浓重的雾气晃过,挡住了军官的视线,他下意识探身挥手,似乎是想要驱散雾气,好在那浓雾也只是一闪而过,美人再度于他眼前显露真身,仍然是那曼妙的腰身,两只……
不对,四只玉臂突然出现,然后是两个头,不,三个……
在那逐渐散去的迷雾中,日本军官看到越来越多的女子出现在眼前,她们穿着同样的戏服,脸上是同样的扮相,甚至连那腰身、动作、眼中杀气凛然的目光,都一模一样别无分毫之差!
那些女子们口中响起节奏一致的凄凉唱腔,咿咿呀呀地汇聚在一起,仿佛一道无形的围墙,将这些日本士兵包裹其中,可是此时在那日军士官眼中,眼前的美人儿早已没有了之前的美感,反倒是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种死亡般的腐朽气息。
“开枪!”日军军官下意识在腰间摸了一把,好似惶恐的孩子般惊慌失措地大叫:“开枪!打死她们!”
守在一旁的日军士兵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还不等他们扣动扳机时,一个个女戏子已经悄无声息地靠近,冰冷的手指好像一条蛇般缠绕在他们的手上。
不知是谁先开了第一枪,也不知是谁的尸体好像破麻袋似的被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房间里的灯霎时间都灭了,许是被那妖风邪雾吹灭,又许是被人撞翻了烛台。
总之,在那黑暗的房间里,枪声接连不断,伴随着众人的恐惧胡乱射向四方。
与此同时,后院里,守着那些金家门徒的几名日军士兵不由得慌了神,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确定所有人都一样毫无头绪,只听得前院里的枪声激烈中透着慌乱,那阵气息仿佛随风吹来,将他们也笼罩其中。
唯一淡定的,是跪在院子中的金家门徒,不管那枪声是从前院传来还是在他们身边响起,对他们来说都没什么区别,身边不断倒下的同伴已经令他们麻木,金寒池不在,他们的命就如墙头的荒草随风飘摇,或是在日本人手中,或是在允瓛手中,反正不在他们自己手里。
早就意识到这一点的门徒们,已经做好了为金家殉葬的准备。
可就在四周迷雾渐起时,一声呼啸突然破风而至,还不等他们看清楚那划破暗夜的黑影究竟是什么东西,就听到背后的日军士兵颈嗓中发出一声嘶哑的呜咽,紧跟着人便已经倒地不起,步枪还在那士兵身边,可那士兵已经浑身抽搐得根本握不住枪了。
随着又一道黑影袭来,就仿佛有一道希望从他们心中燃起,这些心如死灰仿佛石像般跪在地上的金家门徒突然睁开眼睛,双眼之中重新出现了生机,不知是谁先反应过来,试探性地颤颤巍巍唤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