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山石眯着眼睛打量着章杳,鼻孔出气哼了一声道:“又不是没辙了,非得费这牛劲儿!”
在章山石说出这话后的两个时辰,天色刚刚暗下来的时候,众人已经抵达舍昂寨子附近的山上,齐孤鸿等人从巨大的蜈蚣背上翻身下来,众人互相对视一眼,颇为无奈地摇头苦笑,那章山石速度太快,以至于他们这一路上被风吹得发型凌乱,就连猫鬼也被吹得炸了毛,金寒池更是吐了两次,此时脸色惨白狼狈不堪。
“不行,这次是真不行了,”金寒池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一颗大树旁边靠着坐下,有气无力道:“我头一次坐火车都不至于晕成这样,这是着实要了半条老命了!”
“今晚就暂作休整吧,”齐孤鸿环顾众人,“明早我们就去龙潭附近看看。”
齐孤鸿的确是忘了章山石眼下还是章杳的伴生蛊,可随时幻化为巨大的蜈蚣,所以他也没想到他们可以比唐鬼计划的时间早这么多抵达舍昂。
只不过,时间虽然仍有富余,但齐孤鸿并不打算进山寨,他曾听唐鬼说山寨里面被闹得翻天覆地,这种情况,齐孤鸿实在不善于面对,毕竟那些是凭白遭受无妄之灾的无辜百姓,虽然暗下决心一定要对其有所弥补,只是现在实在应顾不暇,齐孤鸿在心中对自己一遍遍地强调,眼下只有先完成他们最为紧要的任务,之后再去好好补偿过错。
而且,说起眼前之急的话,唐鬼决意再度返回舍昂的目的,除了找到他没找到的东西之外,更重要的目的是找到唐冕,齐孤鸿太了解那个家伙,和他共事不能光听他嘴上多硬,还必须要时时记住他心有多软,才能准确判断他的真正目的所在。
要在镇斈司的眼皮子下救走唐冕,那就少不了一场硬仗,之前的几次交手中,齐孤鸿已经摸清了镇斈司的长处,如果只是用蛊,齐孤鸿知道自己实在占不到上风,现在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从地形上给自己找些优势了。
几人短暂地商量一番就准备先就地歇息养精蓄锐,章杳提出要让章山石回到人形,可章山石却是摆了摆手,准确来说是摆了摆他那些长足,密密麻麻的摆动如海浪般此起彼伏,看得人浑身头皮发麻,但章山石自己却是毫无察觉,大大咧咧道:“不用,趁着我心情好,留着这身子板儿给你们挡风!”
章山石的话在后来成了齐孤鸿的一个经验,在很多事情发生之后,齐孤鸿才意识到自己忽略掉了很多信息,而这个经验告诉他,很多看似不足为道的信息,在某些情况下,重可及生死。
这大概是齐孤鸿和章杳两人唯一一次如此默契,他们不约而同地将齐孤鸿这段肺腑之言忽略掉了。
虽然在外人看来,章杳已经因蛊而变成了一尊石头雕像,但事实是章杳虽然身体动弹不得,思维却极其清晰,直至现在他还清楚记得叶君霖是怎样将他从一群蛊虫中间拖出来,齐孤鸿、金寒池等人又是如何毅然决然打算去找镇斈司为章杳寻找解药,还有叶君霖日日守在他身边时微弱的抽泣。
如此清晰的思绪,让章杳怎么可能听不到齐孤鸿的那一番话?
但是章杳假装听不到,跌落在胸前的泪滴是章杳这些天来第一个清晰的触感,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渐渐苏醒,只是章杳并没有马上展露出狂喜,他做出的第一个决定,就是装睡。
而章杳有所不知的是,在他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有所转好之前,齐孤鸿其实更早就对此做出了判断,他眼看着章杳身上石头般青灰色的皮肤正在逐渐改变颜色。
于是,齐孤鸿也故作轻松地转移了话题。
“要快点好起来,还有事情等着你做,”齐孤鸿不动声色地轻轻拭掉脸颊上的泪水,同时调整着哽咽的喉音,“你还有救,我是说,你身上的蛊咒。”
唐鬼带走了瞎子,不知道是真有用得着他的地方还是单纯的不放心,且不论缘由如何,好在他们离开之前,盲丞将齐家老宅的情况告诉了齐孤鸿。
其实啊,齐孤鸿不过只是想以此安慰章杳,但章杳听到这话的时候,却是毫不犹豫地信了。
因为金玢也说过类似的话,当时金玢告诉章杳,说如果想要解掉他身上的蛊咒,唯一的办法就是前往千古镇齐家老宅,刚听到这话的章杳也有几分不太确信,可将齐孤鸿和金玢的说辞联系在一起之后,他倒是比齐孤鸿还要坚定。
在这逐渐轻松起来的气氛之下,章杳装作刚刚恢复知觉般,轻轻地动了动手指后,缓缓睁开眼睛,而齐孤鸿也假装好像刚刚发现他醒来似的,发出了略显做作的惊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