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细心人在分析之后提出,那声音好像是从地下传来,起初,大家并未将这人的分析放在心上,随着有人提出那方向似乎是城外的那一片乱葬岗后,事情终于开始引起大家的注意,百姓们甚为热衷地提出各种各样的构想,怪力乱神之说如三月柳絮般纷纷扬扬。
然而那些猜测中,却没有一条与真相搭边儿,作为始作俑者的唐家人起初为了避人耳目,一连半月都没有擅自外出,生怕会被探究真相的乡民撞上,但他们很快发现那些乡民们只是在凭空猜测,每个人都好像已经知道了真相,可却从没有人敢到城郊去加以证实。
这让唐家人稍稍松了口气,暂且不用担心他们是否会被乡民们发现,而只需将所有精力用来对付祠堂里那些位喜怒无常的祖宗们。
没错儿,那天晚上的咆哮正是来自郊外、来自乱葬岗、来自地下的唐家,连镇上的百姓都会被其惊醒,就更不要说身处其中的唐家人了,他们从睡梦中被惊醒,愤怒的声音在唐家庞大繁琐如迷宫般的地下甬道中横冲直撞,成为不停扩张重叠的回音。
作为唯一有资格随意出入祠堂的族长,唐芒在第一时间赶到祠堂,当其他人都因那含混的回响而无法判断咆哮的内容时,唐芒真真切切地听到了祖宗们恶毒咒骂的内容。
“杀了他!”
“这小王八蛋!你们这群混蛋!”
“我要亲眼看到他的脑袋!把他带回来!”
“都去死……”
唐芒跪在祠堂门口,他低着头一言不发,那隐藏在黑暗中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久违了的欣慰笑容,如阴雨后微弱而宝贵的朝阳。
民国十五年,农历八月末,上海滩里发生了好几件震惊寰宇的事情。
往大里说,那要数羣玉坊里那场战斗,有人亲眼看到有只巨大无比的蜈蚣从巷子中冲出来,硬是将巷子里的日军士兵撞了个人仰马翻,据负责这几条街的扫地工说,地上到处都是日本人的残肢,已经被踩扁了压在地上,根本分不清个人模样。
“你们是没见到嘞,”那扫地工说得甚是卖力,尽管同样的内容早就已经说过无数次,但每次一提起来,他都是绘声绘色比手画脚,“那人被踩在地上,就是肉泥一样,我跟你讲,填在石板砖缝里抠都抠不出来,保甲说让我找锥子来抠,这是开玩笑嘛,吐都要吐死的好伐……”
往小里说,位于各地的数十户人家里都发现了叫不上名字的怪虫,这些虫被发现时都经死了,只剩下干巴巴的好像深秋枯叶般的尸体,人们猜不出这些虫子到底是干嘛用的,有胆大的留下来想办法封在玻璃板下或者用别的什么办法存起来,更有见钱眼开的,抓紧时间高价收购回来,等着将来好好赚上一笔。
还别说,起初人们听闻有人这样做时都摇头嗤之以鼻,说不过只是些死虫,怎么会有人脑壳发昏花钱买这玩意儿,可不过多时,便有些奇奇怪怪的人出来收购,这些人行事诡秘出手阔绰,只要是有这种怪虫大可漫天要价,对方绝无二话,交钱收货,干脆利落。
这事情因此便在坊间传开了,连些深宅大院中的人也多少有些耳闻。
而那弥光便在其中。
只不过弥光并不在意,蛊虫是生是死与她无关,弥光只关心齐孤鸿等人的死活,自那一战之后,街头巷尾各式各样的流言蜚语比比皆是,但弥光却再没有从横野下二等人口中听说过任何有关齐孤鸿的事情,尤其是横野下二的表情,光是从那难看的脸色,弥光也知道他是没有得手。
而且,在弥光家中还发生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想不起来是哪个再平常不过的早晨,当弥光赤着脚站在大厅的大理石地上发呆时,在她背后突然响起一阵细微而清脆的声音。
自齐孤鸿等人离家后,这宅子一直就只有弥光一人居住,此时响起的这突兀声音并未让弥光感到恐惧,反倒是有些……
期待,而且是再一次落空的期待,弥光望着房里,自齐孤鸿等人离开后,每日每日,弥光都在等待着他们回来,尤其是唐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