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小楼矗立在风中,仿佛已经被遗弃般。
夕阳在小楼的门槛处停步不前,明暗之间划开一道分界线,然而此时在叶君霖心中,之前那种因不知该如何对章杳开口的恐惧早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对眼前状况的疑惑,她现在迫不及待想要知道那盛极一时的章家军到底发生了什么。
脚步因此而坚定起来,叶君霖走进小楼,她将食盒自右手挪到左手,而右手则摸向腰间,那是一把她随身带着的手枪——五门之间互有协约,各家宅中自有镇宅蛊作为庇护,其他四门不可携蛊入他人之门。
空荡荡的走廊里,就只能听到叶君霖的脚步声,她环顾四周,作为大堂的一楼大厅里,隐约能看到餐厅、洗漱房和伙房等各种设施等痕迹,但房内桌椅七零八落地倒在地上,破碎的碗盆更是随处可见。
阴森之气自房间的各个角落蹑手蹑脚地向叶君霖靠近着,自进入门内直至现在,叶君霖没有发现半点儿有人的迹象,同样的,叶君霖也没有发现任何蛊虫,但她就是能感觉到一些叫不上名字的东西,那些东西带着危险的气息,在整个房间中如冤魂般向她逼近。
当叶君霖屏息凝神竭力在房中捕捉着什么的时候,忽而一阵虫鸣嘶吼突然在院落中响起,那声音不由得令叶君霖心头一震,她探头向窗外看去,只见自己的伴生蛊不知何时竟出现在院落中,她立刻冲到窗口,对着那伴生蛊迅速挥手,然而那伴生蛊却全无半点儿反映,仍是在院落中嘶吼着。
作为叶君霖的伴生蛊,这蛊虫自被炼出开始,其唯一使命就是保护叶君霖的安全,若真到危急时刻,甚至会在叶君霖都没有察觉到危险时,率先挡在叶君霖身前,它的出现,无疑意味着有种叶君霖未曾发觉的危险正在逼近。
但此时叶君霖最为担忧的却是章家的镇宅蛊,对她来说,在这种时刻与章家发生冲突实在不是明智之事,任何意外都有可能演变为无妄之灾……
只是,叶君霖在等待了几分钟后,却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她松了口气,紧跟着心中一沉。
章家,可能是完了。
叶君霖记得自己小时候曾常常听叶家的长辈们坐在房中调笑,大多是年节前后,落雪的江南,她们围坐在暖房里,捧着汤婆子、剥着柑橘,声音柔软而暧昧,细碎地咬着耳朵。
“所以说啊,毕竟做女人还是好的。”
“谁说不是,做起事来不就是方便一些?”
那时候,叶君霖多是在门廊前捧着书看,左一耳朵右一耳朵零零碎碎地听不完整,她只是隐隐约约觉得她们在讨论着的并不是一件好事情,不然的话,为什么要用那种语气?为什么每当有人掀开门帘令阳光照进来时,她们都会默契地同时噤声?
不过,这道理该怎么说?就像有些吃食看着并不好看,但却不代表味道不好,随着叶君霖的年纪渐渐增长,她开始明白利用自己的性别或者身子说起来的确是件不好的事情。
不好,但却有用。
傍晚时分,小轿车停在城郊的一座大院门口,司机拉开车门后,叶君霖拎起裙摆,一双绣着鸳鸯的红鞋踏在湿润的泥土上。
司机拎着食盒跟在叶君霖身边,叶君霖却摆摆手,亲自接过食盒后,叶君霖只身来到了两扇大铁门前。
铁门已经生锈,半开着,并没有上锁,而院落中安静得有些过分,院内的大树上停着一排一动不动的乌鸦。
叶君霖站在门口深吸了口气,这裙身紧窄,令她觉得呼吸起来都有些吃力,她微微低头,惊然发现好像连她自己都没仔细观察过自己的曲线,此时乍一看,竟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抵触。
推开一扇门看似只是一个轻而易举的动作,但有时偏偏就只是这么个动作,却难如登天,若不是门内的姑娘们让叶君霖每时每刻揪心不止的话,她怕是永远不会来推开章家军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