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光的语气听起来很奇怪,可“齐孤鸿”没有错,她只是在和自己赌气,好在窗外那家伙并不介意,双手仍环在胸前,一脸惬意道:“老子会累?开玩笑!我是怕你这么扭着脖子看我容易累着你,所以呢,我请你喝酒,去不去?”
“啊,喝酒嘛,”弥光搔着头发,头一次意识到自己或许也该注意一些女人的矜持,支支吾吾道:“这个……太晚了吧,再说,我还得换衣服什么的……”
“换什么衣服?又不去远的地方,就在附近,你只说你去还是不去?不去我现在就走。”
“去!”
弥光知道这家伙做得出那种说走就走的事儿,不假思索便应了一声,话一出口,再看他望着自己时的邪笑,弥光不由得懊恼不已,没好气儿道:“到底去哪儿?附近就只有日本人的居酒屋,乌烟瘴气又吵又闹……”
“你放心,自然是好地方,你把手给我便是……”
弥光走到窗边,月下,那只结实有力的手伸到弥光面前,她毫不犹豫便伸出手,纤细白皙的手指与他的五指紧扣,紧跟着,在弥光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被他拽出窗外,整个人悬空在半空之中,然后便感觉到一股力量将自己顶了上去,裙摆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好似飞上云端一般,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稳稳地落在了屋顶的斜面上。
整个过程弥光都来不及喘一口气,此时坐稳了之后,弥光连连喘了几口气,一只手还抚着惊魂未定的心口。
“就你这样,怎么混青帮的?”
“青帮里也没有你这种怪人!”
“我哪有你怪?时男时……哎?”唐鬼故作惊奇地低呼一声,拽着弥光绣着花边的裙摆道:“你怎么穿裙子呢?”
“闭嘴!喝酒!”
{}无弹窗感情会让人失去理智,无法思考很多实际的问题,所以当齐以和齐孤鸿父子俩都愣在原地时,唐鬼率先反应过来,拉着两人便往门外跑,躲过向他们追讨赔款的餐厅侍者。
在夕阳下一路狂奔,齐孤鸿只记得这中年男人一直死死攥着自己的腕子,他的脑袋里不停地回响着白衣的声音,只有两个字,不停重复。
齐以,齐以,齐以。
三人一路跑到苏州河时,齐孤鸿终于脱力,两条腿早就已经毫无知觉,沉重得如木桩一样再也抬不起来,他脚下拌蒜,人也摔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只觉得胸口憋闷得厉害。
齐以也连忙停下,他蹲下来伸手去扶齐孤鸿,两人四目相对,齐孤鸿张大嘴巴急促呼吸,就像晚风疾驰灌入口中一样,无数想法也从齐孤鸿脑海之中涌现而出。
那么多的话,该先说哪句好?明明是积攒了二十多年,可到了这一刻却偏偏语塞,到头来,齐孤鸿就只喊了一声。
“爹……”
这是一段父子相遇的戏码,接下来的桥段,唐鬼没有参与,这不适合他,嘴上说是怕打扰了他们父子,实际上却是不敢留下。
说什么“你是我的朋友、我替你高兴”,唐鬼并不觉得自己有这么高尚,虽说的确觉得齐孤鸿找到生父是一件好事儿,可在唐鬼心中,这样的情形却是更会令他想到自己的身世,想到他自己的爹。
那个想杀了自己的人。
任着自己的双腿信步闲游,当唐鬼停下来的时候,发现已是夜幕沉沉,而自己正站在一座宅院之外,这是他曾来过的地方。
横野家,弥光的闺房里,所有的摆设一如往常,弥光坐在窗边环视着房间,她的心情格外平静,这种平静让她足够以绝对的理性思考接下来的计划。
如果是想离开上海的话,必须要想清楚的是下一步的去处。
回满洲自然是不可能,当初弥光之所以离开满洲就是因为想要抹去所有那些令她痛恨的童年记忆,而且眼下满洲已是日本人的天下,自从好不容易下定决心逃离横野下二的控制后,弥光就下定决心再也不想和日本人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