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车水马龙,霓虹灯和车流本是平铺在窗外,可在那一瞬间,弥光看到车流突然扭曲,向自己的眼前飞速扑来,她这才明白了什么叫做“天旋地转”,只觉得天地万物摇摆飞升,唯有自己的身体迅速被卷入风中。
所有的感官在这一刻已经停滞,连身子都好似不再属于自己一般,弥光只觉得浑身僵直动弹不得,那坠落的速度仿佛令她的灵魂都自躯体内被抽离了一般,无论她如何反抗,都抵不过身体扑向地面的力量,直到一只手突然攥住她的手腕,令她的身子在半空中用力弹了一下!
眼前的万物终于恢复正常,霓虹灯还横在她对面的舞厅招牌上,车流回到脚下,而非与她相对,脚下是空的,但手臂是紧的,胳膊的关节好似快要被人拽断了,却仍能感觉到一股温热的力量自手腕源源不断而来。
弥光马上反应过来,立马挣扎着一脚踹向墙壁,令身子调转了个方向,这时再一抬头方才终于与面前的人四目相对。
“齐孤鸿”随意绑在脑后的头发已散开,卷曲着,勾勒在他的脸颊周围,额前碎发上仍有星星碎碎的血珠儿洒落,弥光觉得自己好似从未如此清晰地端详过他的脸,此时甚至能看到他那睫毛和眉毛上的汗珠儿,许是紧张了,方才掉了一头的冷汗。
该死,明明是生死关头,弥光却不知自己为何忍不住扬起嘴角,一只手与“齐孤鸿”的手缠绕在一起,同时,另一只手也努力往他向自己伸来的那只手靠拢过去,仿佛只要握住了,天下便再没有什么事情可去担忧……
相较之下,唐鬼却没有弥光想的那么多,他张嘴便骂道:“不要命了?你当你摔下去不会死的?还有脸笑?你以为……”
唐鬼使了七成力气才抓住弥光,可若要控制自己不对这女人骂脏话,却真是耗尽了他八成的力气,可是,明明是怒气当头,但唐鬼却突然骂不出来了,他看到弥光脸上的笑容转瞬间华为惊恐,同时,一道黑影自他的背后而来,正落在弥光脸上,遮住了她眼中的神采。
这个……唐鬼在心中苦笑,活该自己婆婆妈妈给了人家趁人之危,只是,他此刻人未回头,却已经闻到了刀锋上的血气,想躲开已是来不及,唐鬼身子一闪,舍出半个膀子挡住刀锋,同时,十指张开,松了那只握紧弥光的手。
{}无弹窗天下万物,利弊相辅,就比方说美支那的隔墙,朱循祖觉得很奇怪,他曾问过面前这位中岛先生,说日本人为何要以这弱不禁风的竹纸做墙,尤其是在这充斥着暧昧声色的温柔乡,若真是有心做点儿什么,岂不是要时刻提心吊胆以免被隔壁的人听到?
对此,中岛江沿神秘一笑。
“在我们日本本土,多见木、竹、篱笆为墙,因身处海岛之上,屡发地动,若如中国以石砖泥墙造屋,逢地动之时,人畜皆易为之所伤。后来逐渐开始以樟子木贴麻布为隔板,其妙处在于,可透光然不可见人,而在这声色之地,这份意境正在这光影流动之中,恰为其妙处也……”
只能看到光影,听到声音,而不可见其真面目,或许,这才是温柔乡特有的魅力所在吧。
起初刚听到这答案时的朱循祖只觉一知半解不甚了了,不过当他隐约看到那扇墙板后弥光的身影时,突然感觉到了那份独有的妙处--弥光自以为隐身于墙面之后,却不知自己已经看到了她在暗处的身影。
尤其是此刻,朱循祖与面前的中岛先生推杯换盏,不远处的歌姬已经停止了浅吟清唱,房间里看似是冷清了不少,朱循祖却能欣赏隔壁的好戏,他看到弥光羸弱的身影冲入了一群五大三粗的瘪三中间,尽管身手灵动势头甚猛,可是就凭“他”那身子骨儿,又能多活几分钟呢?
一墙之隔,弥光已经无暇顾及朱循祖那边的情况,几个男人一拥而上,“齐孤鸿”弓身猛地两步上前抓起地上那张矮桌当做盾牌,杀入了人群之中,只见他猛地以那矮桌推翻两个男人,毫不犹豫地从男人的肚子上狠踩过去,脚步不停地直奔门口,以那桌面将一混混推到墙角。
混混手中本拿着一把散着寒光的砍刀,无奈胳膊被摁着,根本无从下手,“齐孤鸿”以肩膀顶着矮桌,腾出一只手抄起那人的手腕用力一扭,瘪三叫痛不止,手中的砍刀落地,“齐孤鸿”脚腕一勾,正将那砍刀踢上来,被他接在手中,此时他身子往后撤了两步,一只手抓住向地上掉下的矮桌桌角,另只手中的砍刀已经毫不留情地向那混混胸口而去。
一时间鲜血迸溅,一道甜腥的热血溅在“齐孤鸿”脸上,自左额角滴滴点点向右额角洒落,适逢他正回头望向弥光,只见那一只眼睛已经被血染红,一黑一红的双眸之中尽是放肆的杀戮之气。
四目相对之下,弥光不由得有些呆愣,此刻与刚刚不过几秒之隔,眼前的却好似变了个人,万般柔情都化作萧杀寒意,他对着弥光喝了一声,同时将手中的矮桌扔向弥光,她这才反应过来,接住桌角的瞬间,手中握住了粘腻温热的血,那触感令弥光突然感到一股坚定的气力自心底而生,弯腰抄起地上一把砍刀便冲向“齐孤鸿”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