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不知道被下蛊的人究竟经历过怎样的痛苦,只需自己被蛊毒反噬一次便可知道,这对齐以来说并非头一次,在这种痛苦之下,他沉稳着心神,弓身抱住脑袋,猛地穿过那一道火墙。
房内,管家早已被吓得目瞪口呆,除了横野下二口中的那条蛊蛇之外,细碎的小蛇不停地从他溃烂的皮肤下面钻出来,如沙场上奔走逃亡的溃军般争先恐后离开横野下二的身体。
突如其来冲入房内的愧古将管家的心神自惶恐之中拽了出来,好歹愧古是真正动手给横野下二解蛊的人,他的出现按理来说该让管家安心才对,但是,就在管家刚打算躲到愧古背后时,便看到愧古正跪在地上,大把大把抓起地上奔走窜逃的蛊蛇塞进口中!
蛊蛇色彩斑斓异色万千,愧古颤抖的手随意抄起一把便送进嘴里大口咀嚼,不少蛊蛇仍有半截儿身子在愧古的嘴边扭动身躯,随着半截半截的蛊蛇好似碎肉般纷纷掉落的,还有愧古口中的汁水,粘稠浑浊、颜色诡异。
终于,在这一刻,管家再也顾不上其他,颤抖着呼号一声便连连退后两步坐倒在地上,蛊蛇趁机窜进了管家手中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呆呆地盯着齐以。
管家发现,齐以那双瞳仁不知何时化作黄绿色,与地上的毒蛇别无二致。
这幅场面在常人眼中看来,简直如地狱之景,总之绝非人类可为,但是对于蛊门中人来说,却真真算得上是家常便饭。
相比较之下,因唐冕的蛊只是被压制而非被解了,所以他的情形倒是不至于像愧古那么狼狈,否则,冲上楼的袁兢怕是会因一时惊骇直接对唐冕开枪。
桌上的蛊药仍在咕嘟嘟地熬着,目不可见的瞎子仍望着窗外,他看不到院落中的满目疮痍,可是鼻翼之中吸着外面吹进来的风时,这阵阵充斥着血腥味儿的风与刚刚温婉清新带着花香的风在不动声色地告诉盲丞,一切都不一样了。
袁兢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的时候,唐冕正撑着桌子勉强坐下,打算下楼的齐孤鸿刚拉开房门,险些和袁兢撞了个满怀。
“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
两人异口同声之后又同时皱起眉头,又都摇了摇头,而后齐孤鸿才侧身让袁兢进来,他人刚走到屋子中央便攥住了齐孤鸿的手腕,人却是看向唐鬼,“我得请你……帮帮我,求你务必要帮我!”
“求”字,对于袁兢而言可不是那么容易开口的,可是,袁兢最在意的两个女人,休仪和弥光,此刻都在陈啸风的宅子里,偏偏又是他袁兢不能去的地方,而说来也巧,袁兢可是见过唐鬼下蛊的功夫,这样一来……
“对不住,袁先生,你难得开了尊口低三下四求人,可好像却是求错了正主儿啊,”窗边的瞎子开了口,他仍是望向窗外,人不看袁兢,声音虽小却四平八稳道:“这件事情我们大当家的帮不上你,不过,我家老爷正好要去,你倒不如求求他!”
瞎子的话在齐孤鸿的意料之中,唐鬼眼下这德行自然是下不了床,而“唐芒”既然是唐鬼的爹,在这种关头替儿子出手也是正常,可这话倒是着实让唐冕惊愕了一下--这瞎子竟正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他的确正打算重回陈啸风宅子。
胸前的蛊蝎让唐冕意识到是有叶家人压制了自己的蛊,对方不像是要救陈啸风,那么是要与自己为敌?总之,陈啸风不死,就是砸了唐家的招牌,这一趟,唐冕无论如何是要去的。
可是……怎么就被这瞎子先知道了?
盲丞好似能看穿“唐芒”的心思般,准确来说,他是听出了唐冕的心思--房里除瞎子外,共有四个人的呼吸声,因一路小跑上路而急促喘息的是袁兢,经常喜欢长长出气的是齐孤鸿,呼吸韵律如海浪般摇摆的是熟睡中的唐鬼,而“唐芒”年纪大了,在他呼吸的时候,经常能听到其间夹杂着一些好似拉风箱般的杂音。
而就在自己语毕时,“唐芒”的呼吸声暂时停下来了,那是被猜中心思的惊愕。
盲丞有他自己的“算命”法则,他深谙自己的每一个推论从何而来,可在唐冕这种外人看来,就只能惊呼瞎子神卜通天。
故而,光是凭盲丞这么一句话,这一趟,唐冕就不得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