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休仪不喜欢好似苍蝇般嗡嗡叫着飞来飞去的男人,对于孔勒的攀炎附热毫不理会,只是自顾自地捧着粥碗慢慢喝着,这一下倒是的确令孔勒有些不悦了,只见他眉头皱起,嘬着牙花子道:“果然是弥光身边的人,叶小姐怕是瞧不上我们这些粗人了!”
“我说!你进来就围着人家女孩子啰哩啰嗦的?”陈啸风终于呵斥了一声,“叶小姐累了,来人啊,先送叶小姐去东上房休息!”
休仪起身便走,还不等她人出了门口,孔勒已经坐到了休仪的位置上,顺手对小厮吆喝道:“再弄点儿吃的,对,烫壶酒,大阿爸大病初愈,我陪他老人家好好说说话!”
“你啊你啊,”陈啸风抓起筷子在孔勒的手背上狠狠敲了一把子,眼看着休仪走远后才轻声道:“明知道是弥光的女人,你还好似条狗似的围着人家转,就不怕弥光恼了?”
“怕什么?弥光的女人怎么了?又不是明媒正娶,姘头而已,不让咱兄弟动筷子,还不让闻闻味儿的?”
陈啸风拿孔勒没辙,他知道孔勒是粗人,粗人发起狠来根本顾不上面子,往往会闹个鱼死网破彼此难看,而他也知道这孔勒的阴险狡诈和无法无天比起当年愣头青的自己尤甚而无不及。
也正因为知道这一点,陈啸风才会以弥光来制衡孔勒,就像此时,他嘴上虽然在训斥孔勒不该追在弥光的女人身边,心里却是洋洋得意,正巴不得弥光和孔勒因这事情两败俱伤才好。
“只怕这味道也是你闻不了的,人都说我是中了蛊,也不知道弥光哪儿来的本事,请到这样的高人来替我解蛊,”陈啸风说了这么多,唯有这句感慨是真的,他倒是料到黄楚九不死,便是自己大祸临头之时,可今日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儿饶是逃出生天,却真要多亏了弥光的本事,不过,正因如此,陈啸风反倒谨慎起来,只见他眯着眼睛望着弥光离开的方向,摇头道:“只是,她既然会解蛊,必然也会下蛊,你就不怕哪句不着四六的话惹恼了人家,被她的蛊要了你的命!”
听闻陈啸风这话,孔勒才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可以不怕弥光,但这会下蛊的苗女却着实要提防,他若真是如陈啸风一般中了蛊,那弥光怕是没有什么一笑泯恩仇大义救仇敌的好心肠。
“这个……我就只是嘴上说说……”孔勒一边说着,一边放下手中那双休仪刚刚用过的筷子,脸色惨白地支支吾吾道:“她总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儿就给我下蛊吧!”
眼见孔勒那瑟缩模样,陈啸风冷笑一声道:“哼,这我就说不准了!”
{}无弹窗都说最毒不过妇人心,这句话放在叶家,大概是最完美的体现。
叶家家规森严,常有犯错的门徒被处以极刑,说是以儆效尤,实际上不过是族长杀鸡给猴看的权谋把戏。
上一任族长叶皎阳亡故时将族长之位传给尚且年幼的叶君霖,在之后的十几年里,都由叶君霖的母亲叶旻垂帘听政,直到叶君霖真正开始从叶旻手中零零星星地抠出一些族长权利时,她先做出了一条决定。
所有违背叶家家规的门徒仍不能免于处刑,但刑罚不再于叶家内进行。
叶君霖的这一决定无关仁慈与否,其区别只是让她们死在家中或者死在外面而已。
因为叶君霖不想看到有人死在自己面前。
叶君霖做出这一决定恰好是在叶休仟香消玉殒后不久,叶休仪虽然仍旧留在叶家,仍是叶君霖的门徒,但这不代表她没有自己的判断力,她管叶君霖的这一举动叫做“假慈悲”。
天知道每年有多少人死在叶家女子手上?她们用染血的双手托举起叶君霖的王座,让她做个一尘不染的菩萨君王。
或许是因对叶君霖的某种排斥,导致叶休仪对杀人这种事情反倒不大排斥了。
更何况是陈啸风这种死或不死都与休仪无关的人。
唐冕的猜想没错,休仪的确没有给陈啸风解蛊,甚至根本没有这个想法,弥光曾很清楚地将陈啸风的身份告诉了叶休仪,而既然是袁兢的敌人,休仪自认为自己没有半点儿同情陈啸风的义务。
恰恰相反,与其给陈啸风解蛊,反倒不如先以一些障眼法换取陈啸风的信任,将蛊毒留在他的体内,就等于在陈啸风的身上埋了一枚定时炸弹,如此一来,在陈啸风要伤害袁兢的时候,休仪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要了他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