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戚怕,他怕齐孤鸿真的会赢,恐怕那一日就是他的死期将至。
相比较之下,同样是想复仇,文戚的选择则是跟在章杳的身边,由章杳做自己的靠山。
现在看看齐孤鸿,再看看自己,文戚突然有些后悔了。
执着地坚持了那么多年的事情,现在突然开始找不到原因,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文戚不知道。
火车摇摇晃晃,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抵达了上海。
文戚没来过上海,不知道这座城市会给他带来什么,文戚在齐家等了那么多年,现在来到章杳的军营中,又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明明是为了复仇而做这一切,现在却莫名其妙来了上海,离仇人越来越远。
对于从来没进过城的乡下小子来说,城市,就是一个万花筒,里面充满了各种各样稀奇有趣的东西,吸引着他们的眼球,好像一只小手拉扯着他们的注意力。
文戚之所以没有表现出那种好奇,是因为他有心事,但令文戚没想到的是,章杳阵营中的其他士兵,也如文戚一般,随着火车缓缓驶入上海,随着周遭的民居宅院渐渐映入眼帘,他们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就好像对一切视而不见一般。
难不成说是因为他们已经多次往返上海?不,文戚隐隐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儿。
而接下来的事情刚好印证了文戚的猜想。
火车停下之后,章为民发号施令,战士们一个个从地上站起来,在章为民的指挥之下,下了火车,站在了清冷的站台上。
章为民称,因为是第一次来上海,营地虽然已经安排好了,在市郊的一座院落中,但是汽车还没有购置,故而只是租了一辆大卡车,让士兵们依次上了卡车。
章杳的队伍虽然是不死之躯,但这一战损兵折将,不少丢了脑袋的,肯定是不能继续用下去了,而那些丢了胳膊腿儿的,也不是章杳想要的。
文戚不知道那些人被如何处理了,他只是发现一觉醒来后,很多受伤的士兵都不见了,就好像从未出现过,就好像连那场战争都没有发生过。
章杳的队伍在一夜之间焕然一新,就像那些士兵受伤而不死般,仿佛没有什么事情会在章杳的部队中留下痕迹。
{}无弹窗文戚不知道章杳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他走的时候并未和自己说话。
这很正常,文戚知道自己不过只是刚进入军营的一名新兵,或者说连新兵都算不上,虽然是给副官做副手,但归根结底没个职位,说不好自己到底算不算是章杳的人。
他问过章为民他们要去哪儿,章为民的回答含混,他能感觉到章为民对自己的印象并不好,甚至有些敌意,大概是生怕他副手做的久了,有朝一日会将他这副官取而代之吧。
“上海。”
章为民给文戚的回答就只有这么两个字,文戚也就只能迷迷糊糊地跟着他们往上海去。
文戚生在偏远的苗寨之中,他活了二十几年,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千古镇,多年来曾多次前往火车站去接齐秉医或是齐孤鸿,但他自己亲自坐上火车,这是头一次。
黑色的火车好像一只黑怪兽,地上没有座位,兵们就横七竖八地倒在一起,他挤在人群中间,身边是热烘烘的汗臭味儿,在遥远而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的路程中,文戚做了很多梦。
过去在齐家,午夜梦回之时,文戚经常想起爹娘,那是支撑着他在齐家修习的动力,而在那日一战之后,莫名其妙的,文戚经常梦到战场上的齐孤鸿。
文戚知道齐孤鸿想报仇,自己满门都被灭了,曾经的荣华富贵全成了一种一把散沙,洋洋洒洒随风既散,从今往后不管是衣食住行还是前程命运,都化作了一滩泡影,不管是谁,必然都会想要复仇的。
但文戚没想到齐孤鸿居然真的敢冲入章杳的军营中来。
齐孤鸿就好像真的不知道他和章杳之间的地位悬殊一般,至少在文戚看来,齐孤鸿若是想要复仇,至少也应该是两三年……不,七八年之后的事情,但他就真的犹如一头初生牛犊般,不顾一切地冲入了章杳的阵营中。
且不说别的,就是这种勇气,也令文戚感到震撼。
只不过,勇敢和莽撞非常相似,只因结果不同而有所区分--成功的就叫勇敢,失败的就叫莽撞。
事情全然在文戚的意料之外,他生怕齐孤鸿会看到自己,所以本能地想要躲闪,可他又怕章杳看到自己在躲避齐孤鸿,以为自己全无投诚之心。
文戚被夹在中间无所适从,但他不能也不敢再怨怼自己,生怕自己会崩溃,毕竟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
只是人生并不是做出一个选择就结束了,所谓人生,要面对的是一个紧跟着一个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