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看着金寒池从小长大的人,即便是金寒池的一个眼神,也难以逃出太夫人的法眼,老人如炬般的目光略有闪烁,岔开话题轻描淡写道:“我听说,叶家那个儿子叶景莲好像和章家走得很近。”
“啊,”金寒池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道:“我派人去叶家送礼,听说叶景莲不在。”
“那孩子和你们年岁差不多,又没有兄长,叶君霖毕竟是个女儿家,你做哥哥的,多和叶景莲走动走动,对咱们两家也是好事儿。”
“嗯,先前没找到机会,将来若是有机会了,会走动走动的。”
金寒池的目光始终望着窗外,天边那一抹斜阳已经落了下来,与院子里那棵树重叠在一起,金寒池隐约记得自己小时候曾和叶君霖一起爬过那棵树,叶君霖爬上去后不敢下来,金寒池伸出手去扶她,似乎她是顺从他扶着下来的,又似乎是把他推开了,金寒池眯着眼睛凝望半晌,竟然想不起来当初究竟是怎样的经过。
“我说,”太夫人拍了拍金寒池的肩膀,强迫他转过头来与自己对视,语重心长地叹了一声道:“寒池,这世上的事情变化太快,不会有那么多机会等着你。”
这话虽然是真理,可听起来毕竟艰涩,自己身为金家族长,看似掌握着极大的势力,可在世界面前,却也只能接受这无常的法则,着实令人心酸。
不等金寒池回应,太夫人已经继续开口道:“那叶家的丫头就算不肯嫁你,也不能让她进了章家的门,你不能这么一直等着了,齐家亡了,天知道接下来会是哪一家?你现在坐在这个位置上,不能只由着自己的性子,整个金家,可都在你的肩膀上压着。”
太夫人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拍了拍金寒池的肩膀,那动作虽然轻柔,可是落在金寒池的肩头,却仿佛有千斤重。
是啊,自己的人生,从生下来那天起就不是为了自己而生的。
{}无弹窗在这偌大的金家,不管族长是谁,但只要太夫人在,她的话便是说一不二,没有人敢反驳,即便是身为太夫人嫡子的珙王爷,在听到太夫人下令之后,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儿子受尽折磨,甚至连句求情的话都不敢多说。
“行了,大过年的,看你们板着张脸也看得烦了,”太夫人想了想,将手中的瓜子放回盘中,拍拍手道:“你们自己闹着吧,寒池,陪我去你房里说说话。”
“是。”
金寒池撇下允芝,目不斜视地从无计可施的珙王爷身边擦肩而过,扶着太夫人径直向他的房间走去。
当年金寒池刚生下来不久,太夫人便被接回金家,在金寒池的印象中,他是太夫人看着长大的,印象中最深刻的记忆,便是太夫人每天晚上都会在他房里哄他睡觉。
对于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来说,再也没有什么人,会比每天晚上闭眼前和每天早上睁眼时都能看到的人更亲。
每每搀着太夫人的胳膊,都让金寒池觉得自己又重新变成了个孩子,虽然在继承了族长之位后,他对人生有了新的领悟,对于肩负的重任也感到更多无奈,但只要在太夫人面前,他便能感到无忧无虑的安心。
祖孙两人进了金寒池的房里,丫鬟识相地关上房门后守在外面,只留这祖孙两人在房中说些体己话。
金寒池扶着太夫人在他床头坐下,自己则像幼年时一般,坐在床边的脚踏上,轻轻地帮太夫人捶着腿,似是不经意道:“奶奶,寒池哪里是想拿允芝下手,眼下看他们父子也知道错了,改日是不是还是叫人将蛊药送去?”
“送什么?那珙儿乃是我亲眼看着他长大的,允芝他娘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以为给他们解了蛊,他就会对你死心塌地感激涕零?”太夫人抚着金寒池的头发,摇摇头道:“寒池啊,世道变了,如今乃是兵荒马乱的年头,越是这时候,这族长便越不好当,奶奶我不是什么心狠的人,可为了你,只能这样。”
金寒池没有应声,窗外斜阳洒在脚下,他不轻不重地帮奶奶捶着腿,嘴上不语,心中却有所思。
“对了,”太夫人轻轻拦住了金寒池的手,歪着头笑眯眯地望着他道:“叶家那姑娘呢?叫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