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是我说,萧政委你媳妇也忒心狠了,你都伤成这样了她咋能一回也不来看你呢,不像话,我这一外人看着都不忍心,你还没吃午饭吧,正好我攒了点大米就给你熬了锅粥……”
病房门大敞,里头的动静分毫不落全进了宋恩礼耳朵里,她歪着脑袋往里头看了一眼。
王秀英不在,她爷爷和萧铁柱也不在,估计上外头整午饭吃去了,爷爷口味一向蜜汁奇特,从来不爱吃好饭好菜,王秀英精心烹制的向来不入他眼。
宋恩礼打开手上茶缸的盖子闻了闻,笑眯眯的在门口轻叩了两下,“打扰一下,我能进来吗?”
“你是?”黄小麦扭头好奇打量她,却见萧和平一下子拔了手上的吊针跳下床,露出一口大白牙,“红旗!”
“我是你刚才说的那个把重伤爱人丢在医院里的心狠的萧政委媳妇呀。”宋恩礼的视线在萧和平手背渗出的血点上一扫而过,笑得客气。
小娘们儿白皮凤眼长得还挺俊,少妇的风韵寡妇的忧郁一样不缺,又是个心机重的,怪不得盛利媳妇急成那样。
萧和平眉心一跳。
每次他媳妇这么笑基本都没啥好事。
警惕的目光在俩女人中间一来回,他觉得媳妇可能误会了啥,正想解释,就见宋恩礼热情的把茶缸塞他手里,“三七鸽子汤,补气养血,最适合病人吃了。”
盖子一开,香气扑鼻。
“……”萧和平笑不出来了。
“这是我战友的媳妇……”
“我知道。”
“她爱人生前很照顾我们,所以……”
“我也知道。”宋恩礼笑得萧和平心里直发毛。
他幻想过好几次小媳妇回来后的画面,默默准备了很多讨饶的话,只是摊上这么个事儿全都派不上用场,最后干脆板着脸直接对黄小麦道:“嫂子你先回去吧,我媳妇不喜欢我跟女同志说话,连我娘都不让。”
黄小麦就是脸皮再厚也听得出来他这话的意思,脸皮子一下子跟让火燎了似的,端着个饭盒要放不放,“那这粥……”
“这粥你拿回去吧,你们攒点大米也不容易,回头我让我媳妇给你送两斤去,她娘家条件好。”
“唉,唉,那我就先走了,扁头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黄小麦把饭盒盖回去,红着脸走了。
病房门刚一关上,萧和平立马把宋恩礼紧紧搂到怀里,“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就得去问问医生能不能治相思病了!”
“势头转得挺快啊萧政委,刚不是聊得挺好,人还特地攒大米给你熬了白米粥呢,咋不吃了?吃了包治百病呢!”宋恩礼没好气把他推开,“少跟我来这套!要不是正好让我撞上,我还不知道原来萧政委外头还藏了个知心大姐呢!”
这女人呐,就是受不得气操不的心。
宋恩礼看着盛利媳妇那张憔悴得不像话的脸,掏出手帕递给她,“其实我觉得吧,这事未必就跟你想的这么糟糕,盛利又不是老高,你应该相信他的人品,至于麻烦嘛,都是可以解决的。”
如果真是无心,咋可能接二连三把人家里搅得天翻地覆,虽然不清楚盛利的想法,但那死了男人的军嫂绝对不是啥好东西,心思歪着呢。
盛利媳妇向来信服宋恩礼,见她气定神闲,多少也踏实一些,“红旗妹子啊,我这儿实在是没辙了,脑子里乱得跟浆糊似的,你帮我出出主意吧。”
“别急,你现在应该做的是上副食品商店整点好酒好肉好好犒劳你们家那口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盛利从满蒙回来到现在你还没做过一顿像样的饭给他吃吧?”
“还真是……”
“赶紧去吧,等我先去帮你打听打听。”曾经生活在几十年后的宋恩礼并不能明白“抓住男人的心就是抓住男人的胃”这说法,对于她来说,想吃啥就是一句话的事,管他是米其林三星还是国宴大师,不过经历过这个要啥没啥的困难年代,她总算能理解这话的意思。
物资有限,特别是猪肉鸡蛋啥的稀罕东西,可能这顿吃了得隔很久才能再吃上一回,所以能把同样一道菜做得好吃从某种角度来说还能提高生活幸福指数,男人自然更喜欢。
从盛利媳妇那要来那军嫂的详细住址和名字,宋恩礼把她送出门。
黄小麦。
这名字瞧着就挺解饿。
宋恩礼把纸条往兜里一揣,撑着腰吃力上楼。
七月底马上要八月,正常情况下再有俩月左右就能生,身上越来越重,走路啥的她都格外小心,唯一庆幸的是小家伙不咋闹腾她,平时她也能稍微轻松点,就是一想到这孩子估计跟他爸一样是个闷性子,她就头疼。
一点都不可爱。
“回来啦,这一上一下的累坏了吧,刚给你冲好的奶粉趁热喝。”王秀英才把军嫂们送走,端着茶缸准备下楼接宋恩礼。
小儿媳这肚子是越来越大,看她一个人走路她就心惊胆颤,恨不得跟以前那娘娘似的供着她,一天到晚搀着。
“你说那老四是不是活该,本来躺医院里就是得好好养伤,听亲家爷爷说你回来了非要出去找你,逛了那么一圈回来立马就发了高烧,这会儿又得挨啥退烧针,都当爹的人了,一点儿也不让人省心。”
宋恩礼一门心思全在盛利家那事上,漫不经心的点着头,“等会儿吃过午饭我去找胜男说点事,医院那边还得娘多操心。”
王秀英急得要哭出来。
她故意把老儿子的情况说得严重,小儿媳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是失望透顶彻底不管了吗?
这可咋办!
宋恩礼倒不是真不关心,只是她几乎每天晚上都在病房里度过,萧和平的情况她一清二楚,实在没啥好担心的,再说让他多遭点罪起码能长个记性,免得好了伤疤忘了疼。
那个名叫黄小麦的军嫂就住在距离盛利家不远的街道,那地方原先是个老学究的家,普通的两层带厢房中式建筑,建国后划给了纺织厂做员工宿舍,比纺织厂里面的宿舍租金要便宜,一个月才几分钱,所以很受职工欢迎,一个院儿里住了十来户人家,要不是看在盛利媳妇的面儿上厂里才不会把这地方租给黄小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