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恩礼对严朝宗是绝对的信任,但她也不敢贸贸然把他拖下水,这件事的风险很大,稍不留神可能会让严朝宗几十年的经营毁于一旦,如果真那样那她可就太自私,宋恩礼也做不到这么自私。
所以她打算换个角度切入,“大叔你有没有好奇过我的来历?”
突然提到这个话题,严朝宗愣了一下,随即又笑开,“不管啥来历,都是我的小礼。”
“那你相信我吗?”
“相信,无条件的相信。”
“好,那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听着,但是什么也别问。”
宋恩礼突然变得严肃,严朝宗也跟着变得严肃起来,两人面对面坐着,好像在开会。
其实早些时候宋恩礼就起过想提醒严朝宗的意思,红色革命看似还有五年实际早已暗波涌动近在旦夕,他跟首都那边关系又密切,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最好提前做好准备,但每次话到嘴边又怕他觉得不可思议不相信,这回……
宋恩礼紧紧握着玻璃水杯,这是她到这个世界这么久第一次跟别人说起未来,“接下来几年国内的形势会越来越乱,特别是六六年到七六年这十年会有很大一部分人遭到迫害,各个领域上至国级下至贫农,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导火索,我不清楚大叔你在首都到底啥背景,但你必须心里有个底哪个队伍都不安全,一定要避开并且找好退路……”
她把能说的,捡了个大概叫他明白。
从宋恩礼问到她的来历,严朝宗就知道她的这番话绝对不是从萧和平那儿听来的,这姑娘就好像个谜一样,但就像他自己说的,他百分百信任她。
不过听到她说这些,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高兴。
小姑娘很关心他。
事实上很久之前严朝宗就已经开始做准备,不然他也不会在这个闲职上坐这么久,只是他当时完全是出于其他目的。
“好,我心里有数了。”他突然看向不远处的饭桌。
宋恩礼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当间一瓶茅台,“这酒很值钱,年头越老的东西以后越值钱越宝贵,我想让大叔帮我,让我能够保护这些宝贵的东西,在迫害中它们会越来越少。”
严朝宗眉心一跳,“古董。”
夸她男人她高兴,端了盘沪市买的瓜子糖果分给大家吃,这边屋里更是热闹。
高大妮一动不动躺在自家床上,因为冷又因为前两天刚挨了揍,加上每天稀汤果腹是一点力气都没有,听着对面叽叽喳喳的声音更是觉得烦躁,这家的新皮鞋那家的新衣裳,余的几毛几块多少票。
“烦人!”她越想越不甘心,一双不大的眼睛恶狠狠的瞪着,手指死死攥着被角。
凭啥她们有她就没有,要不是那姓宋的霸着肉联厂的工作不放,这会儿她也能自己挣钱想买啥买啥!
高大妮跳下床,正欲冲出去,想想这段时间来挨的揍,又退了回来,瞪向坐在窗口默不作声干针线活的郑艳丽,“我说妈!你好歹也是戴过红袖章的人,这楼里都乱成这样了你咋就不去管管呢!你看她们一个两个现在光知道穿衣打扮好吃懒做,一点军嫂该有的艰苦朴素精神都没有,像话吗!”
郑艳丽一滞,又听见她继续讽刺道:“难怪我爸看不上你,小周姐姐就非常有正义感,不像你一点积极进取心都没有!”
“我是怕我这么做你爸他会不高兴。”
“我爸那是因为你做的不够好才不高兴的,以前那姓宋的没来的时候你把这楼里管得规规矩矩的我爸不是挺待见你的吗。”
郑艳丽想想也是,那时候他们家高国庆可不像现在似的动不动就对她非打即骂,那时候她在家里还是比较有话语权的,是她后来松懈怠慢了没有把自己的监督工作进行到位。
浑浊的眼睛里蓦地放出光来,好像又重新看到了希望,放下抱在膝头的针线篓子,从抽屉里翻出久违的红袖章套上。
高大妮眼看着她开门出去,随手抄起枕头气冲冲就往睡在身边还是婴孩的妹妹砸去,荞麦壳的枕头沉重,顿时把小女娃咋得哇哇大哭,高大妮反手就是两大耳刮子,愤愤啐了口,“瘟神!”
已经总结出斗争经验的宋恩礼看到郑艳丽出现在门口,也不跟以前似的板着一张脸爱答不理,反而客气的不得了,“郑艳丽同志来了,里面坐里面坐,我们正在说那啥小周的事儿呢,听说她被调走了?她跟你们家老高到底咋回事啊,咱师部整片军属楼传得沸沸扬扬的。”
话虽这么说着,她却坐着不动,军嫂们皆是一脸戏谑,“听说你们家老高还给她送了好些东西,真的假的啊!”
郑艳丽瞬间气愤的涨红了脸,“这是谁跟那胡说八道!这是要抹黑英雄的名声!”
“我们也这么说来着,高国庆同志一直都是模范军人,可外头风言风语的实在不好听,我觉得你还是应该赶紧去找找何玉珍同志让她想个法子把这些风言风语压下来,不然这时间久了肯定会影响高国庆同志的光辉形象。”
还真是!
说不定这回高国庆没当上政委就跟这事有关!
郑艳丽有点懊恼自己最近的消极,差点就耽误了她男人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