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梅才刚回来坐下,里头突然“呕”的一声,高大妮直接开门跑出来站在门口破口大骂:“你个缺心眼的小兔崽子,要吐你不知道吱个声儿啊,给这屋里熏的,叫人还咋呆!”
“你咋就那么矫情,还不赶紧滚进来收拾,杵那儿准备当人棍呐!你妹尿床了我还得给擦,哪儿腾的出手。”姐姐骂弟弟,当娘的骂闺女。
宋恩礼被他们家屋里飘出来的呕吐物的味儿熏得只皱眉头,不过看大家都去站起来去看,也没好意思继续坐着。
结果她总算看到了人生中最叹为观止的一幕。
她一直以为郑艳丽家虽然谈不上整洁,但肯定也不会离谱到哪儿去,之前她去过其他几个军嫂屋里,人孩子也好几个,虽然屋里挤了点,但收拾得还算干净。
可郑艳丽家……
不管是地上还是那两张合并的单人床上,全都放满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破衣烂衫、积了水的木桶搪瓷盆、根须上还沾着泥巴大白菜居然还有没洗的月事带……窗台前的长条桌上摞着好几个也不知道啥时候吃过的空碗,简直完全没有下脚的地方!
家里除了一凳一椅就剩下那两张铺着床,床上只有一条军绿色的被,缀着几个歪歪扭扭的补丁,床单倒是有两条,一条是部队里发给军人用的,另一条是用好几块布拼凑起来的。
这会儿高英雄就躺在用铺着破床单的那一边,估计是没来得及,直接给吐床上了,糊了一大滩。
偏偏他们家那俩小的也不消停,一个在床上蹦,一个在床上爬,将那滩呕吐物流得更开,边上还有一滩深深浅浅的尿痕。
“……”宋恩礼下意识用手捂住口鼻,硬是咬紧嘴唇把胃里那种翻江倒海的感觉憋下来。
不能吐不能吐,又不是郑艳丽逼她来看的,不能吐……
“呕……”有个军嫂抢在她之前跑开。
“老高也是做孽。”夏美芳小声嘀咕了一句。
宋恩礼立马捂着嘴点头。
认同啊,她十分认同。
“到底咋了这是,吃坏肚子里?”陈大梅鼓起勇气走进去,一面安慰自己权当掉粪坑了。
“哥哥吃独食活该!”高小妮跳下床,从床底下拽出一只开了口的千层底,幸灾乐祸的冲众人笑,“哥哥说我敢吃就打死我嘞!”
那破鞋里头,满满当当塞着的分明是白米和酱油肉!
陈大梅凑过去一看,半点同情都没了,“吐出来的米都还是整粒的呢,偷人家生米生肉吃,可不得吐死。”
活该不是,你自己个儿不作,哪儿能有这些事?
“啥!江源县发大水!”宋恩礼一下子傻住了。
反应过来后,立马夺门而出!
江源县发大水,她在二百里外省城的风和日丽中完全没有丝毫察觉,江源头那大坝才刚开始修,一旦冲垮后果不堪设想!
也不知道婶儿他们在家咋样了,老房子也不结实,粮够吃不……
还有萧和平,他会不会有危险。
宋恩礼不敢耽误时间,从空间拿出自行车一路骑到汽车站,却被告知回德城的车暂时全部停运,因为江源县就是去德城的必经之路,她马上又掉头往火车站去,也是同样情况。
省城到德城的车中途只有江源一个中点站,但火车可以买到隔壁县,只是要下午四点才发车。
眼下她也顾不上了,很快买好到隔壁县的票回宿舍。
陈大梅一直在门口等她,其他几个军嫂也在,她们估计早已习惯这样一惊一乍的生活,都很自在的在做针线活。
看到她安然无恙回来,陈大梅这才松了口气,“我话还没说完你就跑了,可是把我急死,萧副团出发前千叮万嘱,叫你千万别回去,就住宿舍里等他回来,家里那边叫你不要担心,他挂过电话回去,没啥问题。”
“我担心啊。”宋恩礼觉得自己脑子里都是空的。
虽然曾经无数次在电视上看到这儿洪灾那儿水患,但从来没有一次这么贴近自己的生活过,她的爱人她的亲人都在水深火热中,叫她怎么能安心待在这儿等。
“听大姐的,咱男人是军人,做的就是最危险最光荣的事儿,肯定会平安无事回来的。”
宋恩礼真想说:我觉得他只有在我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她瘪瘪嘴,“我先去招待所把东西收拾回来再说吧。”
“哎,我帮你一块儿。”陈大梅放下手里的活跟上她。
两人一起到招待所退了房,好在东西不多,就一脸盆的洗漱用品和一个小包袱,宋恩礼自己就拿上了。
走的时候前台的服务员大妈还说希望她早日住进隔壁的宿舍大院,宋恩礼朝她笑着点头,但仍是忐忑。
她心里悔得要命,早知道哪怕提前一天开市也好,偏偏这俩事儿撞一块,她在老窑厂赚了个盆钵满体,萧和平却带着对她的担心前往抗洪前线。
悔,除了悔还是悔。
可惜无补于事。
陈大梅生怕她自己买个票就回去了,提前给她打预防针,“现在急也急不来,你好好的待在宿舍里比啥都强,只有你平平安安的,萧副团在前线才能安心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