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爷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显然他收到的帖子上,除了称谓改成了“父亲大人”之外,其余都是一模一样。
“这个逆子,有没有把他老子和他兄长放在眼里?开宗祠入族谱,不要过问一下我吗?华旋给他吹了什么枕边风,早知道当初华旋入族谱的时候,就顺便加个名字了,还搞得这么麻烦!”
颜国公气得直拍桌子,不过他这种激动的情绪,并没有影响到颜老夫人,相反她始终是一副淡然的模样。
“当初华旋嫁过来,本来要一起加名字的,是你偏不高兴。结果人家如今笼住了你儿子的心,主动要大肆操办,至少在颜家所有人面前都表露出态度来,你又不高兴。你说你怎么这么难伺候!”
颜老夫人丢了个白眼过去,语气里倒是多了几分不耐烦。
“呵,我怎么听你这口气,倒是为她们娘俩出气呢。怎么那逆子有枕边风吹着,有了新媳妇就忘了娘,你也胳膊肘往外拐啊?”颜国公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不满地盯着她。
颜老夫人冷笑一声:“国公爷,这种事儿就别往我身上扯了。我原本就是外人,我那可怜的姑娘嫁去豪门之家,不止要受长公主婆婆的气,还得受县主小姑子的气。这一家子人没一个理会,只有我这个老婆子撑着脸皮求爷爷拜奶奶,给她找小姑子的生辰礼物。”
颜国公一听她提起这事儿,立刻就有些受堵了。
颜老夫人是他的继室,嫁进来之后只得一女颜雯,原来以国公府的威势,无论颜雯嫁去谁家,都是妥妥的享福的。
偏生她嫁给了当今圣上的亲外甥,婆婆与圣上乃是一母同胞的长公主,小姑子乃是圣上的外甥女,无论哪一个都比颜雯高贵。
她的小姑子与颜宝珠和颜如玉同龄,性格桀骜难驯,望京出了名的第一难伺候贵女。
“她小姑子不过十来岁,一个小姑娘罢了,哪里那么难伺候。毕竟是皇家之人,雯儿她懂规矩些也是应当,你多劝——”
颜国公刚说了两句,就见颜老夫人忽然翻了脸,猛地一拍桌子打断他的话。
“你这话诛心不诛心!雯儿她婆婆是长公主,小姑子是县主,那你新搭上的亲家还是大长公主呢,当今圣上的亲姑母,你新进门的二儿媳也是县主,圣上的亲表妹!哪一个不比雯儿的夫家贵重,我也没见你对她们母女俩低三下四的啊?你这心里还想着怎么欺负人家十岁大的小姑娘呢,丢不丢脸啊你!”
颜老夫人用力过猛,保养得宜的长指甲都被硬生生摔断了,脸色极其难看。
颜国公被她猛然发火给吓了一跳,茶也不喝了,直接站起来似乎要做什么。
最后只是硬生生地道:“你这老婆子发什么疯,世人都道雯儿嫁了个好男人,你就偏挑她婆婆和小姑子的不好来。如今还拿身份编排起我来了,大长公主与长公主,一个是姑姑,一个是姐姐,究竟哪个与圣上更亲,又不是我能知晓的。况且进了我颜家门,就要守我颜家的规矩。我颜家又不是靠吃老本过活的草包,今日一切荣光,全靠我颜家男儿拼搏出来的。华旋她是县主又怎样,还想翻了天不成!”
他说到这里,似乎还觉得不够,又继续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自古就是如此。你也别替雯儿操太多的心了,她如今已然不是我颜家能管的了,免得被人诟病这亲家母手伸得长,好好教养宝珠她们姐妹才是正经事儿。”
颜国公这话说完,颜老夫人是彻底爆发了,她抄起手边一杯茶,扬起手就泼过去。
“你说得这是什么混账话!”
院子里彻底闹成一团,国公府辈分最高的两口子掐架,这可真是堪比地震的级别。
更何况颜国公还是生生被打出来的,院子内外和附近经过的下人,可都瞧得一清二楚,颜国公是顶着一头茶叶渣子出来的,上身的直缀都被茶水给浸湿了,狼狈又气恼。
“你这个老婆子,一日不治,上房揭瓦,你还关院门,这国公府究竟谁当家!”
颜国公气得在外面叫嚷,颜老夫人显然是真的被气狠了,直接让丫鬟把院门给落了锁。
当然一家之主这老脸是丢大发了,想瞒都瞒不住,不过一个时辰,各房都知道了,国公爷被撵出了院子。
就连在书房议事的颜宗泽兄弟俩都知晓了,当小厮报上来的时候,两兄弟同时停了话头。
颜宗卫坐在轮椅上,看了一眼自家弟弟,轻挑了一下眉头道:“不会是你这帖子惹的祸吧?”
颜宗泽一脸无辜:“哥,你我都已经成家立业了,难道还不懂夫妻之间,如果要吵架的话,为了谁多咽一口口水都能掐起来,哪里需要什么理由。”
颜家兄弟俩一文一武,倒是相得益彰,嫡长子颜宗卫自小被称为神童,可惜身体不好,这几年竟然连路都难走了,坐上轮椅。
颜宗卫摆摆手,轻笑道:“原来你和二弟妹这么小心眼儿,为了口口水都要吵,我和你嫂子可不会。”
颜宗泽眨眨眼,有些无奈,自小兄长就比他多几分坏心眼,如今都这么大年纪了,脾性还是不改。
这消息传到紫芍阁的时候,颜如玉正坐在椅子上,认真地用尖头钳子弄弯金丝。
一听这事儿,眉头立刻就皱起了。
“杏儿,去我娘那里催一催,我要的鹿角何时能拿来?”她边说手上的动作越发快了起来。
杏儿应声而去,倒是琵琶看出些门道来,轻声问道:“姑娘这么急,肯定是有用意的。但您还是注意眼睛和身体,晚上熬得太晚容易困乏。二老爷为了给您入宗谱,亲手写了所有的帖子,虽说都是给自家人的,但这郑重程度可见一斑,您可得养好身子,别到时候您自己掉链子了。”
颜如玉刚串完珠子,一个流苏就已经成型了。
听闻此言,她抬起头来,轻笑着道:“时间不等人。”
她在现代除了当珠宝设计师之外,还有一个业余工作。
有段时间她迷上古风打扮,飘飘欲仙的裙衫,韵味浓浓的首饰,她偶尔还会亲自设计几样头饰。
后来就在网上开了个手工小店,都是她找到同好之后,做上一两件挂在店铺里,售完就罢了。
如今倒是重操旧业了,至于还在病中就捡起来,并不是没有缘由的。
“姑母家的小姑子快要过生辰了。”
书中虽未具体描写这段,但是曾寥寥几笔写过颜雯与她小姑子不对付,就是因为每回那位难伺候县主生辰,颜雯送的礼都不讨小姑子的欢心,甚至还被各种嫌弃。
只不过这笑始终透着阴气沉沉,至少几个年纪小的丫鬟,都被他唬了一跳,大气都不敢出。
“哟,这位是哪家的姑娘?家里发丧了,怎么还来颜国公府?快送出去,今儿可是三姑娘入宗谱的好日子,可不能沾上这晦气!”
刘长德一眼就看见被人带着要离开的颜宝珠,立刻扯开了嗓子喊道。
边说边挥手,他身后的太监立刻就站了出来,伸手去抓颜宝珠。
“公公,且慢!”最先反应过来的竟然是颜如玉。
她轻轻拨开众人,直接走到了颜宝珠的身边,拉住她的手,冲着她嫣然一笑。
此为防盗章,购买率达到及格线或者等三天就能看啦见到一旁有来攀谈的夫人,立刻就能说起来,隐隐成了人群的焦点。
长公主伸手按了按胸口,只觉得嫁进颜家去的表妹,更加让人讨厌。
老夫人轻声跟大夫人说了几句话,便悄然出去了。
她被丫鬟领去了偏厅,好容易才等来颜雯。
母女俩私下相见,颜雯早就不是之前那副迎客时八面玲珑的模样,反而通红着一双眼,脸上满是焦急与忧愁的神色。
“娘,我可怎么办?果然被你说中了,十日前,那外室就被送进了院子里。从不出门,还是我趁着她找人量体裁衣的时候,塞了个人进去,才把她的画像画出来。康阳这是要我的命啊,那女子分明就有一张狐狸精的脸,长得还比我更年轻,说话细声细气……”
颜雯既怕自己动作太多打草惊蛇,又心痒痒想去看看这个预备着的外室,究竟是何模样。
能让她的小姑子,如此有把握把她这个正室给干掉了。
可是等到画像出来之后,她就更加寝食难安,日夜难寐。
只要闭上眼睛,就想起自己身边的男人,睡在别人的床上,如何能安心?
颜老夫人见她整个人都慌了神,立刻伸出手一把拉住了她,轻声安抚道:“你莫急,娘有法子。娘前些日子收到一封信,虽未署名,但信上有一妙计。我已然与你两位兄长通过气,今日一定会让那个外室消失,并且还让康阳付出代价。”
颜雯如今已然有些草木皆兵的状态,急声问道:“这来历不明的信是否能信得过?会不会是康阳和婆母的陷阱,想要将颜家也拖进这趟浑水之中。”
颜老夫人见她如此惊慌,却还怕拖累颜家,心中更是酸涩不已。
“信中人说她是颜家人,但是我们母女心里一直不肯信颜。凡事都藏在心里,虽说是不想拖累颜家,可真出事儿了,又怎么可能不拖累。既然身为颜家人,麻烦娘家人本来就是正常的。就因为我们娘俩一直避着颜家人,所以其他颜家人也不好贸贸然插手,倒像是你出嫁了,要把一个包袱甩拖一般。”
颜雯立刻摆手:“我没有,只是两位兄长都有大出息,我若是为这点后宅小事儿去打扰,耽搁了他们的前程该如何是好?”
颜老夫人看着眼前哭过之后,已然有些憔悴的女儿,难受的劲儿一阵阵涌上头。
“傻姑娘,是我们想左了。一家子人既是同一个姓氏的,哪里能这么容易脱离开。该用的时候就得用,否则至亲也会疏远。我估摸着这封信是你二嫂写的,只是她新进门,又打听出我不喜欢其他人插手你夫家的事情,所以才匿名送来的。因为我今日要麻烦你二哥行事的时候,他没有任何犹豫就点头了,甚至还说早该如此,陈家人欠教训。”
颜老夫人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细细将计划说了一遍。
“记住,你什么都不知道,只跟往常一样便是,一切都有你的娘家给你撑腰!”
她摸着颜雯头上顺滑的青丝,内心的情绪越发坚定。
直到出了偏院,颜雯依然满脸震惊,她万万没想到,老夫人所说的这个计谋,竟然会如此让人诧异。
李代桃僵,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南湾巷。
一辆不起眼的轿子从一户大户人家的偏门出来,轿夫浑身上下穿得灰扑扑的,脚程很快。
等轿子出来之后,偏门立刻关上了,似乎怕有什么人发现似的。
路上偶尔有人发现,连第二眼都没多看,显然大家早已见怪不怪了。
估计又是哪家大人在这里养得小情人,不过怕旁人发现是谁,所以连自己家的马车都不敢坐,乘着轿子,等到偏僻地方再换上马车。
一行人左绕右拐的,显然是去往停车的地方。
只是还没走到的时候,忽然一队官差通行,大老远就听到一阵马蹄声,并且还有士兵中气十足的“左右让道”的喊声。
抬轿的人一惊,各个都露出警备的神色。
倒是轿中人轻咳了一声:“靠边停轿。”
低哑的嗓音有些模糊不清,但是几个抬轿人却听得一清二楚,按照吩咐停了轿子。
直到那帮人飞快地走过,才有个抬轿的人凑到轿门边低声道:“主子,领头的是颜将军,情况不明,但是他带领的都是望京的守卫,个顶个的一把好手。您看是不是让先生转移?”
“不急,查清楚是怎么回事儿再说,免得自露马脚。”
那道声音依然显得不疾不徐,丝毫没有紧迫的感觉。
方才汇报的轿夫抬手,隐晦地冲着某个方向打了个手势,立刻就有躲在暗处的人前去调查。
轿子则被再次抬起,小心翼翼地在人群中行动。
中途又换了一次普通的马车,直到最后,这轿中人才进了一辆宽敞阔气的马车,车壁上趴着一条四爪蛟龙的金制图案,足见车中人的尊贵身份。
“外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这回传出来的声音,清朗冷静,完全不同于之前在轿中压低的沙哑。
“回主子的话,有人举报南湾巷中一户人家私藏匪徒,并且有理有据,今日正好是京兆尹与颜将军商讨布防一事,京兆尹便请他领兵来捉拿。”
侍卫将打听到的事情,一一汇报。
就听车内人嗤笑了一声:“南湾巷私藏匪徒,是哪家的妇人这么彪悍,要将夫君藏的美娇娥给打成匪徒?”
“去的院子乃是长公主手里的私产。”侍卫继续道。
车内人停顿了片刻,忽而抚掌大笑:“本王记得,那院子里藏的女子,是为了陈俊彦准备的外室。偏偏还是颜宗泽带人去搜,那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二舅兄去查姑爷的外室。”
直到他笑完了,才慢悠悠地道:“今日恰好是康阳的生辰,走,去陈府。”
当这辆马车停在陈府门前的时候,陈家父子早就在门外迎接了,马车刚进这条街,就有人通传了。
这望京稍微有见识的人,谁不认识这车架。
深蓝色的主色调,车壁上不仅有金制的四爪蛟龙,车壁上还镶嵌着闪闪发亮的宝石,怎么骚包露骨怎么来。
传闻这马车所用的木头,乃是千年花梨木所制,自带香气,极其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