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0 触目惊心

陆一伟脸色极其难看,被这段骇人听闻的往事深深震撼了。这都是怎么了?为了利益可以六亲不认,不择手段,甚至大义灭亲,既同情怜悯老农的悲惨遭遇,又对暴戾恣睢的许六恨得直咬牙。

还不等陆一伟说话,老农站起来把衣服撩起来道:“你看看我背上,至今还有铁锹砍得伤痕。砍断我三根肋骨,至今都不能干重活。你再看看我儿,”说着,一把掀开被子。

只见老农儿子赤身裸体地躺在炕上,左腿已严重肌肉萎缩,瘦的跟麻杆似的。被褥上全是大小便失禁排出的污秽物,让人作呕。此刻的陆一伟完全没有嫌弃之意,而是被眼前的一切一次次刺激着神经系统。

许寨沟煤矿,许六焦急地在地上转来转去,思考着应对办法。他把烟头丢到地上,用脚狠狠一撵,对坐在沙发上的宋勇道:“勇哥,你赶紧给陆常委打电话,把他叫回来。那老不死的东西指不定又胡说什么呢。”

“你让我怎么叫?”宋勇为难地道:“他是我的领导,我怎么能左右他啊。”说话间,带着一丝不服气的口气。

许六急了,拉着宋勇道:“我不管你想什么理由,你必须把陆常委给叫回来。”

看着许六着急忙慌的样子,江宇城和沈鹏飞笑而不语,都知道他在害怕什么。可宋勇在场,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他是陆一伟带过来的人,哪句话说错了传到陆一伟耳朵里,指不定会整出什么幺蛾子。

宋勇心里挣扎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掏出电话打给陆一伟。

陆一伟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拿出来看了看,直接挂掉继续听老农倾诉。

“你看看,这可不是我不帮你啊,陆常委直接挂了我电话。”宋勇拿着手机凑到许六跟前道。

“妈了个巴子的!”许六一咬牙跺脚,对宋勇道:“你们先坐着,我去去就来!”说完,一溜烟跑出去了。

作为石湾乡的父母官,陆一伟有理由与许寨沟村的乡亲们问好打招呼,但看到走在前面的老农行色匆匆,知道他找自己有重要的事,与村民们微笑着点点头,跟着老农拐进了一个胡同。

南阳县的农村建筑风格和结构基本相似,尤其是靠近山根底下的农屋,大体上采用阶梯式建筑方式。胡同一侧是房后,一侧是大小不一石头砌的坝,与前一排房顶持平。胡同弯曲狭窄,仅够两个人平行通过,如果对面来一头健硕的牛,还得靠在一边等牛过去。胡同里撒满牛粪和羊粪,时不时传来几声犬吠和鸡脚,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乡土气息。

农民出身的陆一伟对这种环境见怪不怪,他没有任何嫌弃,踩着已经干了的牛粪紧追老农。

七拐八拐后,终于来到半山腰上的一处农屋,陆一伟已是累的气喘吁吁。长时间不锻炼,加上烟酒熏陶,他的身体素质已经明显下降。

农屋不大,只有三间窑洞,院子用枝桠盘成条围起来,砌坝的一侧上面挂着去年秋收的玉米,还有一间猪舍,院子中央还有个石磨,仅此而已。

按道理说,许寨沟村有煤矿,不应该如此贫穷,但眼前的一切,陆一伟感觉比东瓦村都落后。

老农依然一声不吭,掀起门帘示意陆一伟进门。陆一伟犹豫了一下,跨进了窑洞。

虽是白天,但窑洞里光线极暗,加上烟雾缭绕,陆一伟镜片上蒙上一层雾,取下来用衣角擦了擦,才看清这间窑洞的全面目。只见斑驳的墙壁上被煤烟熏得黑乎乎的,梁上还悬挂着一些干豆角,大立柜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柜子上摆放着一个14英寸的黑白电视机,旋转的按钮已不翼而飞,上面插着一个小木屑来代替开关的功能。炕上的被褥同样是黑的,原本大红大紫的牡丹花色也失去了国花的娇容,房间里弥漫着各种混合气体,实在难闻。

待适应了房间光线后,陆一伟定神一看,发现炕上居然躺着一个人,使他对这家的情况愈加感兴趣。

窗户是用玻璃纸糊的,仅有中间的两格安装了玻璃,此时,窗户上已经爬满了围观的人群,用手遮挡阳光不停往里面张望着。

陆一伟坐在炕沿上,躺在被窝里的人蠕动了下,猛然睁开眼睛,看了几秒,然后嘿嘿地傻笑,指着陆一伟道:“大黑熊,大黑熊……”

老农颤颤巍巍撩起厚厚的棉袄,从里面口袋里掏出一块元陕西汉中产的公主烟,小心翼翼打开给了陆一伟一根,然后再小心翼翼包起来装进口袋,自己拿起大旱烟杆填上烟丝,吧嗒吧嗒抽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陆一伟有些心酸。看得出,这盒公主烟不知在老农身上装了多久,一直舍不得抽。想想自己每天抽着好烟,与之形成强烈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