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四十八章

当然,因为戴权得景和帝信任的身份,还是叫他寻空子搜罗到一些堪舆图,虽然本朝地域宽广,戴权一时间没搜罗齐,依旧叫他寻到不少军事要塞的的图纸。这些堪舆图若当真被函关先生记在脑内带走,对朝廷而言,是极大损失。

一时间,公堂之上氛围压抑。三司众人哪个不知道这许多重镇关卡的堪舆图意味着什么?只是现在函关先生已逃,若是能追回来便罢,若是追不回来,只得一面传令让各个关卡哨所严家防范,一面抓紧将泄露堪舆图的重镇一一重新布防。

戴权惨叫之后,依旧喘着粗气,最终他一咬牙道:“函关先生姓甄,自称纵横家王诩嫡派传人。”王诩,便是后人说的鬼谷子,纵横家鼻祖,谋略大家,具经天纬地之才,自古便备受军政各家推崇。

原著中,甄姓人家出现过两家,一家是苏州阊门外的乡绅甄费;一家是金陵甄家甄应嘉,也是宫中甄贵妃的母族。可是甄函关是何方神圣,贾琏并未在原著上看过。

“我初时怀疑甄函关乃是化名,也派人查过。甄函关是晋中人士,自幼聪敏好学,在晋中时候,上的都是学堂,向来是同窗中的佼佼者。后来学堂先生荐他参加科举,他也没去,再后来,便被我使人招揽过来,那时候,他也不过二十多岁。初时,我见他满腹智计,想到他年轻历浅,总疑心他是受人指使故意安插到我身边的。但几经试探,他也没有露出破绽,可说十几年来,都无可疑之处,我便没再疑心。

想来,天生聪慧之人古来有之,琏二公子才这点年纪就这番智计本事,那甄函关和琏二公子比起来,也不过是普通心智罢了。至于甄函关为我驱策十几年,不曾发现其有异心,那也是我有眼无珠,故而有此下场。”戴权感叹道。

戴权是景和帝身边的掌宫太监,入宫时不过十多岁的小内侍,那时候被分到东宫,就一直在景和帝身边服侍,也是因为打小就用的人,才瞒天过海几十年。戴权自己能隐藏那么久,自然有一番本事,有本事的人,往往过于自信而将别人都不瞧在眼里。戴权善潜伏,不想被他人在身边潜伏十几年。自古以来,淹死的都是会水人。

问清了甄函关的来龙去脉,袁章又传来画师,按戴权和阿曼之言,画了甄函关的画像,分发到各处通缉。

自此,这桩横亘数十年的大案才全部水落石出。即使戴权不肯吐露阿曼的身份,景和帝也很快查清了。不独西海国在本朝有细作,朝廷也派了细作去西海国。西海国王有几子,几子留在西海国,第几子久不露面,很快就能核实。

最终,戴权、胡博达判剐刑,被捉拿的杀手尽数问斩。暴王当初谋反虽然是被戴权所蒙蔽,但到底走上了不归路,依旧圈禁。但是景和帝特赦了暴王独子司徒瑁,将其贬为庶人。

这桩案子定下之后,次日景和帝就颁了圣旨,赏赐本次办案中有功众人。其中,贾琏的赏赐自然不会少。若非贾琏实在年幼,景和帝都想给贾琏封爵了。

新任掌宫太监徐元带着人前来颁布赏赐的时候,贾赦夫妻听说之后,自是喜不自胜。而贾母想起前日担心贾琏在公堂上说错话那番话,不禁有些脸红。好在贾琏说什么是贾母的嫡亲孙子,自家孙子出息了,贾母也是高兴的。高兴之余,又有些遗憾这等风光的不是珠儿。

贾琏的聪慧很快传得满京城皆知,外家窦充府上很快就派人送了礼物来,另有其他交好世家也送了礼,甚至有打听贾瑚、贾珠什么时候说亲的。

贾瑚和贾珠在江南应试,如今尚未回京。这些人家名为打听贾瑚、贾珠,实则打听贾琏,不过贾琏头上两个兄长一个长姐都未定,贾琏现下说亲又有些早,这些人家不好直接问贾琏亲事罢了。

这些小事贾琏全都未放在心上,真让他十几岁的时候和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成亲,贾琏可过不了自己那一关。他想着再过几年,贾瑚成亲之后,自己便去从军,省得莫名其妙的就和一个初中生姑娘成了夫妻。

因是有人来打听,贾琏才略想一想亲事罢了,贾琏还因此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现在对贾琏而言,最重要的是贾代善的身体状况。也是因此,贾琏还亲自去问了骆太医两回。

骆太医和贾代善交好,自然知道贾代善宠贾琏,贾琏也孝顺祖父。见贾琏问起,骆太医叹了一口气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国公爷早年征战沙场,一来饮食就寝都无规律,劳累过度,年轻时候不觉什么,到上了年纪才显出来了。二来,国公爷身上有些积年老伤和旧疾,上了年纪,亦是越发拖累身子。若是国公爷能安心静养,配合饮食调理,许还无大概。只是国公爷这些时日总是劳碌不止,对身子有损无益。”

贾琏听了,沉默不语。自从他穿越来之后,已经习武数载,越发肯定了所谓武术,其实就是最大限度的激发人体潜能。确实古代武术有些后世已经失传的格斗技巧能大大提高单兵作战能力,但是内力越深厚人越年轻,内功练到出神入化甚至可以返老还童这些,却是小说家的浪漫说法。贾代善除了以前受过外伤之外,用现代的话说,身上还有不少运动劳损。

骆太医没注意到贾琏在发呆。继续道:“前些年,国公爷虽然繁忙些,身子保养尚可,怎么到了六月里就急转直下了?虽然这些时日,我已经尽力给国公爷调理,但是,许是我医术不精,收效甚微。”

贾琏听了,苦笑一声道:“谢谢骆太医。以后我会尽量不让祖父劳累的。”果然贾代善是在贾琅衔玉而诞后,从进宫到带护龙卫到昌和玉器铺救人,然后复又进宫向景和帝汇报案情,整整忙碌两日一夜开始急转直下的。

接下来的日子,朝廷依旧十分繁忙,因为有可能被甄函关带走了堪舆图,景和帝忙着调度各重要关卡、重镇的守关人,凡是被戴权盗过堪舆图的地方都要重新布防。

没隔多久,贾琏托覃越寻的名医也进了京。经其诊断,和骆太医说的也差不多,依旧是让贾代善静养。许是紧绷的弦松了下来,贾代善的身子反而垮了。这下,荣国府上下都慌了,急忙写信催南下赶考的贾瑚和贾珠回京。

阿曼听了贾琏一番话,眼睛瞪得像铜铃,头摇得像拨浪鼓:“你胡说!”略顿一下,阿曼也想起之前贾琏说他去北门外是守株待兔的。于是冷笑道:“你诈我?”

贾琏见阿曼反应过来,也没往心里去。而是转身对袁章说:“袁大人,能否请昨日督院街的侍卫和云上楼的掌柜上堂作证。”

这些证人本就已经到了刑部,很快就被传唤上堂。通过众人供诉,阿曼一行人离开督院街之后,阿曼留下的人根本就没和护龙卫们激战多久,就且战且退的逃了。

听到这里,阿曼如招雷击,颓然的跪在那里,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函关先生说你们汉人皇帝和他有血海深仇,他恨你们入骨。”不过接下来的话都不用贾琏说了,阿曼有喃喃自语的道:“是啊,你们汉人素来狡诈,函关先生就算恨你们汉人皇帝,也有可能出卖本王。”

袁章怕他说下去冲撞了景和帝,一拍惊堂木道:“堂下人犯,你是何身份,为何到我朝盗取堪舆图,同党是谁,从实招来!”

阿曼依旧什么都不肯说,袁章直接命人将戴权提来。

戴权这些时日吃够了苦,但想着自己无子无嗣,又是细作身份落入大理寺天牢,招与不招,皆是死路一条,不如咬紧了牙关,为西海国多出一份力,故而十分嘴硬,无论遭遇什么样的酷刑,不是一言不发,就是破口大骂。

这日官差押他上堂,他依旧一路骂骂咧咧,什么‘要命有一条,其他全然不知。’什么‘你们这些走狗,当如也不知道是谁跪下来讨好你戴爷爷,连爷爷的脚都舔,现在倒这样对你戴爷爷吆三喝四了’。

戴权刚进刑部衙门的大院,堂上众人就听见了他的骂声,他走一路,骂一路,到了堂上,猛然看见跪在地上的阿曼,就跟一个疯子突然清醒了似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地上的阿曼:“小,小王爷,您不是出城去了吗?”

阿曼抬头看了一眼戴权,道:“戴公公,您吃苦了。”

戴权又抬眼向贾代善瞪去,瞪了贾代善,又转向贾琏,最终咬牙切齿的道:“又是你们呢!”然后又转向阿曼哭道:“小王爷,我留给你的人呢,函关先生没送你出城吗?”戴权这真是哭得老泪纵横。他卧薪藏胆几十载,虽然成为一代权宦,到底是个阉人,能一步一步上来,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如今不但功亏一篑,连阿曼王子都成了阶下囚。戴权越哭越伤心,也不知道是哭大计成空,还是哭这几十年回不去的岁月。

公堂之上,自然是容不得他继续哭哭啼啼,袁章一拍惊堂木,道:“人犯不得喧哗。”

戴权实在是情绪十分激动,到了这步田地还管什么公堂不公堂,只是一味痛哭。直到袁章道继续喧哗,便先打阿曼的板子,戴权才安静下来。

等阿曼和戴权主仆平复一阵,才继续审案。

当戴权听说函关先生已经逃走的消息,瞪大了眼睛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我明明让人看着他的,他若敢异动,立刻就会有人取他性命在!”

贾琏听到这里,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对珠帘处一礼,才对袁章道:“袁大人,小人是否可以问戴权几句话。”

袁章道:“二公子请。”

贾琏又转身对戴权道:“戴公公,这个函关先生什么姓名来历,你是否可以告诉我?若是你说得详细些,说不定还有希望报了这卖主之仇。”

戴权知道贾琏狡猾,冷笑道:“谁知道你有耍什么花招,说不定函关先生也被你们拿下了,却在这里诓骗我!”

贾琏道:“若是函关先生已经被捉拿归案,谁还稀罕来问你?不过你不肯说也就罢了。这人是你们西海国的王子?”贾琏一指阿曼,接着道:“便是你戴权用人失策,才导致他落入我朝手中,那些堪舆图也追回来了。你不愿面对自己的失策,不愿说也是正常。”

戴权知道贾琏这是激将法,但他实在好奇函关先生怎么逃脱的,心道:贾琏虽然诡计多端,但他说得也对,左右阿曼王子已经落入朝廷手中,若是不知道函关怎么逃的,自己死不瞑目。

于是戴权瞪着贾琏道:“我将函关的底细告诉你,你真能将其捉回正法?”

贾琏看着戴权半日,突然嗤笑一声:“戴公公难道还有筹码和朝廷讨价还价吗?说了,或许能替你主子出一口被出卖的恶气,不说,我相信朝廷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反贼!”

戴权自然知道现在自己手上没有任何筹码,有关西海国的事不能说,但是若这个函关先生当真对西海国有异心,借朝廷的力量出口恶气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