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的脚步声也未回头,直到她走到他身后,准备行礼,他才回身一把攥了她的手腕,蓦地将她拉入怀,然后,自身后将她环腰抱住。
厉竹丝毫没有心理准备,随着身体的扑踉,一颗心亦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出来的声音已是气息不稳:“听雷尘说有要事,何事?”
秦羌没做声,收紧了手臂,将下颚抵在了她的肩窝上,深嗅着她颈脖间独属于她的馨香,一声叹息:“是不是我不召你进宫,你就不知道来看看我?”
厉竹怔了怔。
侧首,这是一个本能的反应,只是想看一下他的,谁知道正好与他枕在她肩窝上的脸相贴相撞,她呼吸一颤,刚准备将脸撤回来,对方已以极快的速度顺势啄了一下她的唇。
厉竹两颊一热,将脸收回,一颗心已是踉跄。
“你那么忙”她低低嘀咕道。
“就是因为忙,所以你更要经常来看我呀,我没时间出宫,你就进宫好了,再说了,有你在旁红袖添香,我肯定事半功倍,不然,一直要分心,想你。”
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咬着她的耳垂逸出,低低的,哑哑的,磁性又性感,就像是低醇的美酒,让人沉醉。
她长睫颤了又颤。
记得以前,关于男女情爱方面,这个男人可是非常迟钝的,半天磨子磨不出一个屁来,想听他心中真实情感,那可是比登天还难。
几时竟变成了这样?
张口,情话就来。
定了定自己的心神,她开口问道:“这就是你说的要事?”
秦羌没做声,松了她的腰,双手扳过她的肩,让她面朝了自己,然后,黑眸如星辰如琉璃如波光潋滟,定定深凝着她:“我想让你看看,我的眼睛彻底好了,刚刚解下的绷带。”
话落,唇角一勾,继续道:“所以,厉竹姑娘,我现在正式通知你,你是入这只新眼的第一人。”
边说,他边指了指自己的右眼。
厉竹被他逗得有些乐了。
抿唇,微笑:“嗯,很荣幸。”
末了,又起了一丝玩心,“仅仅是进这只眼的第一人,那你的左眼呢?”
“入左眼的第一人也是一个女人。”秦羌唇角的笑意更深。
厉竹其实已猜到他指的是谁。
“你母妃么。”
“不是,是稳婆,将我接生下来的那个稳婆。”
厉竹“扑哧”笑出来。
秦羌却敛了面上笑意,深攫着她:“这样看着你,真好。”
厉竹也轻凝了眸光,望进他的眼。
当然,她是在看恢复情况。
秦羌忽然低头,轻轻在她的眼窝上落下一吻。
她便自然而然地阖上了眼,他又亲了亲她的眉心、鼻尖,最后,大手捧了她的脸,吻在她的唇上。
厉竹紧窒了呼吸,双手攥住他的衣袍,承接了那个吻。
“厉竹,我要守孝三年才能娶你,你愿意等我吗?”
一番亲吻之后,他缓缓放开她的唇,哑声开口。
厉竹微微喘息,不意他突然问她这个,抿了唇没做声。
那么多年她都等了,又怎会在乎再多等三年?一辈子她都愿意。
只不过,他们之间,好像不只是时间的问题。
虽然一直阻止他们在一起的皇帝已经去世,但是,还有太后在,太后会接受她吗?
她觉得够呛。
不,不是够呛,是肯定不会接受。
当然,她并不想将这些压力给秦羌,所以,也未作声,只是掂了脚尖,主动亲了一下他的唇,以表示自己的回答。
刚想撤离,却未能如愿,秦羌大手直接扣了她的后脑,强势霸道地加深了那个吻。
许是黄梨木的摇椅年数久了,一摇一摇,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
太后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所及之处,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皆是奢华一片,可不知为何,她却是感觉到了空荡和凄凉。
因正对着窗口的方向,夏日微风徐徐吹入,有种透心的凉意。
果然是年纪大了,不中用了,她轻叹。
也没唤婢女,自己起身,拿了条薄毯。
复又躺下,将薄毯盖在身上,她再度闭眼,又想起昨夜的事。
秦义出现在飞云山庄敲她厢房门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了,她早已睡下了,只不过,这些年睡眠一直不好,她睡得很浅,听到敲门声她就醒了。
是乾嬷嬷开的门。
秦义说想见她,让乾嬷嬷跟她通报一声。
乾嬷嬷说她已经睡下了,让秦义有什么事早上再说,秦义不肯,说自己有急事。
听到他如此说,她便起了身,让乾嬷嬷放人进来。
见他深夜赶来飞云山庄,又听说他有急事,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谁知,那家伙跟她说,急事就是他想她了,想看看她。
因还不知道宫里发生的情况,所以她很哭笑不得,不过,心里却是愉悦和欣慰的,虽皇孙皇孙女不少,但是,这些年,最讨她欢心的,还是这厮。
而且,皇家亲情向来淡薄,难得他一片想念她的孝心,她的皇帝儿子都没对她这般过。
秦义说他饿了,她让乾嬷嬷去准备了夜宵,奶孙二人一起吃。
秦义吃着吃着,竟红了眼眶,说想起了小时候他母妃刚去世那会儿,他生重病,是她将他接到身边,亲自照料,夜里也是这样陪他吃夜宵,还说,这么多年,数她对他最好。
以她女人的敏感,以及对他的了解,她隐隐觉得他有事,问他,他却说没什么,她便只能作罢,想着第二天让人去打探一下。
用完夜宵,他还陪她聊了好一会儿天,见她有些困意,他才起身告辞。
她让乾嬷嬷给他准备了一间厢房,让他天亮再回去,他说好,出门前,还小孩子撒娇般抱了抱她。
乾嬷嬷收拾桌子的时候发现了一封信,他留下的,信封上写着皇祖母亲启。
她当时就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打开信,果然。
信很长,上面写的内容让她震惊又难以置信。
他说,自己不是皇室血脉,是蔡项南的儿子,不是她的亲皇孙,但是,她却给了他最亲的亲情,他感激她。
也因为如此,他才觉得,他可以骗天下人,唯独不能骗她,他要跟她坦白一切。
上面详细写了蔡项南跟她皇帝儿子之间的恩怨,且也详细写了蔡项南这些年韬光养晦的复仇计划,以及潜伏于太子府陷害秦羌,差点让秦羌太子之位不保、性命不保的事,和蔡项南最终以自己的死换得他的生。
还详细写了她的皇帝儿子让何法师制药,设计常姜除掉秦羌的事,说皇帝之所以要除掉秦羌,是因为秦羌知道了他跟常姜苟且乱伦之事,而他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是因为他潜伏在何法师身边,一起进宫偷蔡项南的骨灰,不小心听到了何法师和贴身侍从的对话。
他说,他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或许是报仇,报皇帝灭他蔡家满门的仇,又或许是报恩,报秦羌在关键时刻救了他的恩,他将药偷偷换了。
他直言不讳,是他间接杀死了皇帝。
这一点真的让她很震惊,也沉痛不已。
他竟然就这样直白地跟她说,他杀死了她的儿子。
那一刻,她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缓了好久,她都没怎么缓过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该佩服他的勇气,敢作敢当、不让别人背锅蒙冤有担当,还是该痛心他竟然这般无情无义,虽然不是亲父,但终是养了他那么多年,又还是该欣赏他的有情有义,本可以置身事外,看皇帝秦羌父子二人鹬蚌相争,却还是为了兄弟两肋插刀。
她不知道。
她的心情很复杂。
皇帝是她的儿,秦羌是她的孙,都是她不愿失去的亲人。
她甚至不知道,秦义所做是对是错,如果她是秦义,她又会如何选择,如何做?是坐视不理,任秦羌死,还是换药,让皇帝死?
其实想想,他还有第三条路的,告诉秦羌这一切,让秦羌不要入局,那,两人就都不用死,至少在这一场较量里不会死,至于以后,是以后。
所以,说明,对皇帝,他还是抱有恨意的。
她赶紧唤人去他的厢房找他,如信上所说,也如她所料,他走了,厢房无人。
想起皇帝突然驾崩,宫里势必乱作一团,她让乾嬷嬷和婢女速速收拾,准备下山。
与此同时,她做了一个决定。
既然一定要让一个人来承担责任,那毒药的源头,也就是制药之人,最合适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