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羌笛秋声湿竹心(70)

厉竹想了想,觉得倒也是。

若想她死,不救她便是,而且,现在她伤成这样,等于废人一个,想要她死,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是她小人之心了。

这种时候给她药,应该不是有助于胸口的伤愈合的药,就是补血益气方面的药,遂撑着身子慢慢坐了起来,靠在床头,她伸手将瓷碗接过来。

可出于一个医者的本能,也出于她惯有的戒备之心,将瓷碗送到唇边,张嘴饮下之前,她还是嗅了嗅气味。

当即脸色一变,愕然抬眸:“这是失忆和变音的药?”

男人未置可否,“我倒忘了,你是神医。”

厉竹长睫颤了又颤,一瞬间想了很多。

为何要让她失忆,还要让她改变声音?她的第一反应自然是这个男人救她是另有所图。

至于图什么,她不知道。

“这药我不喝。”她将瓷碗递还给他。

男人未接。

厉竹就准备直接倒掉,却是被男人一手接下来,下一瞬,她就感觉到自己下颌一重,男人一手捏住她的下巴,一手端着瓷碗送到她的唇边。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厉竹挣扎,想要摆脱他的钳制,可自己既没有武功,又受伤在身,虚弱至极,哪里是他的对手?

男人强行将一碗药水灌入了她的口中。

腥苦入喉,厉竹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一大碗药就这样被灌了进去,男人才罢手,她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边咳嗽,边将手指塞入喉中,试图让自己呕吐,将刚刚喝下去的药水吐出来。

男人见状,扬手击向她的后脑。

厉竹眼前一黑,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猛地意识过来一件事。

太子府

雷烟一夜未眠。

她之所以一夜未眠,是因为她的主子在冰窖里呆了一夜,她在边上守了一夜。

见外面天都亮了,这个男人还没有出去的意思,她犹豫了好久,终是上前开了口。

“殿下”

她是真的担心他这样下去,身子会彻底垮掉,这么冷的冰窖,好歹她还回去加了厚衣服,而他就一身单薄,坐在那一堆灰烬边上,坐了这么整整一宿。

雷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是觉得虽然火已灭,俱成灰,但显然也是刚燃尽的,灰烬被扒拉得一片纷纷扬扬中,能看到不少火星闪灭,所以,那些灰烬肯定还是烫的,这样用手去扒,手不要了吗?

“殿下”

她刚准备上前去说,若是找什么,她去拿根棍子进来,却见他似是已找到要找的东西了,拿在手中。

是钥匙,是一枚钥匙。

男人五指一收,紧紧地将那枚药匙攥于掌心。

从雷烟的方位看过去,能清晰地看到男人攥握得发颤的拳头,以及由于太过用力指节泛出来的森森白色。

男人缓缓起身,雷烟以为他准备拿药匙做什么,却忽然听到他蓦地大吼一声,“啊———”

雷烟和府卫都吓了一跳。

那声音,那声音就像是受伤的困兽一般,痛苦凄厉。

似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又似是走了一段很长很长的路,很累,头很痛,眼皮很重,厉竹吃力地睁了几次,才好不容易睁开眼。

有人立在榻边。

本就光影婆娑,又加上对方逆光而站,看不大清对方的脸,只知道是个男人,似是在看着她。

“醒了?”

很苍老,也很陌生的声音。

厉竹怔了怔,虚弱地躺在那里一动未动,缓了好一会儿,视线才慢慢变得清明。

陌生的环境入眼,木桌木凳,木质柜橱,低矮的房梁,木质的小窗,简洁粗糙。

还有立在榻边的男人

一袭粗布灰衣,身形消瘦,约莫四五十岁的样子,半边脸上都是疤痕,似是烫伤,还是烧伤?

“你你是谁?”

厉竹哑声开口。

中年男人的脸隐在光影里看不真切,只听得他道:“一个又一次救了你命的恩人。”

厉竹一怔,意识也逐渐回笼。

她记得她跟常姜去太医院的储药库房给秦羌配腿伤药,然后,然后

然后,有人进来,并带上了门,然后她跟常姜都回头望过去,因为中间隔着很多排货架,一时没看到人,正准备疑惑上前,后脑突然被人击了一下,然后她就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

左胸口很痛,她垂目看了看,显然受了很严重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