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羌笛秋声湿竹心(66)

“有劳了。”常姜沙哑开口。

医女是受皇上之命而来,因为她的伤在胸口,太医皆是男人,不方便,所以,皇上就派了医女过来。

秦羌进来的时候,她正昏昏沉沉要睡过去,迷迷糊糊中听到守在房中的婢女行礼打招呼。

“殿下。”

“常姑娘睡着了?”

“嗯。”

“本宫等会儿再来。”

常姜心中有气,终于记起她了是吗?终于想起来看她了是吗?

本想就势装睡,不理他,可微微睁眼,看到男人高大的身影已走到门口,眼见着就要离开,她却终又忍不住低唤出声:“羌哥哥”

男人顿住脚,回头,见她已睁开眼睛,便又折了回来。

扬袖示意房中婢女退下,他走到榻边,拉了边上的一个凳子坐下。

伸手就准备探上她的腕。

却是被常姜收了胳膊避开。

男人微微一怔,看向她。

常姜撅着嘴,气鼓鼓地回看着他,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

男人眸光微敛,也未多言,再次伸手将她的胳膊拿过来,探上她的腕。

这一次,她没有避开。

他凝神静探,她也未开口先言。

直到他探好,将手撤开,并放下她的衣袖。

“将那日储药库房里发生的事详详细细跟本宫讲一遍。”男人率先打破了沉默。

“厉神医是羌哥哥什么人?”常姜却是问了他另一个问题。

男人一怔,不意她这个时候不回答他,却问他这个。

“她是本宫的女人。”事到如今,他也不想隐瞒,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常姜眸色一痛,皱眉,差点哭出来:“那我呢?我是羌哥哥的谁?”

男人看向她,面色沉静如水,薄唇轻启:“妹妹,亲人。”

常姜听完就笑了,不,是哭了,应该说,是哭着笑出来:“妹妹?亲人?羌哥哥见过,这世上有谁男女乞巧,跟自己妹妹乞巧、跟自己妹妹表达爱意的?”

“此事说来话长,待你身子好了,本宫再跟你解释,你先告诉本宫,当日库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当真是七妹所为吗?”

男人平静的脸上终于染上一些急切,却并不是因为她,不是因为她哭了,他急切地想哄她,而是一门心思只想知道当日真相。

常姜心中痛极,便虚弱地闭上了眼:“是她。”

“你认得她?虽然小时候一起玩过,但是女大十八变,十年时间”

常姜闭眼不睁,将他的话打断:“我虽在永贤庵十年未下山,不能见男性亲人,但是女子无碍,中间,不仅仅姨母去看过我,七公主也曾去上过香,我们见过,我如何不认得她?不认得她,我又怎会临死前,拼尽所有力气,留血字给羌哥哥?”

男人微微眯了眸子:“是她亲手所为吗?还是有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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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羌起身,感觉到衣角一重,垂眸,发现是常姜攥住了他的袍襟。

对上常姜红红的眼睛,他伸手,将她的手拂下来。

却又在转身的时候,再次被常姜拉住。

秦羌垂目,眉心微拢:“本宫看看厉竹。”

常姜长睫颤了颤,这才没再继续强求,秦羌已迫不及待转身,凝力于手心,快速劈出掌风,击向墓穴里的另一具棺木。

棺木盖子“哐当”一声掀翻的瞬间,秦羌呼吸骤滞、心跳骤停,心底深处那份希望同样有奇迹发生的急切,只有他自己知道。

然,没有。

没有奇迹。

一袭白衣的女人双目紧闭躺于棺木中,悄无声息,了无生机。

很失望,也很心痛,他缓缓收回双掌,纵身跃于墓穴中,将早已死透的女人抱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皇帝出了声,语带不悦。

“带她回府。”秦羌抱着怀里的女人从墓穴里飞上来,似是怕女人的脸被暴晒,他还特意将她的身子朝自己怀里侧了侧。

“你非要这样做吗?”皇帝看着他。

“当然。”一身紫袍被山风扬起,衣袂猎猎作响,男人眉目如画的脸上满是笃定坚决,“原本就打算这么做,更何况如今,姜儿能醒过来,她也一定能醒过来。”

皇帝蹙眉:“朕看该醒醒的人是你!”

“父皇为何就那么肯定厉竹不会醒?”秦羌眸色深沉似海,直直瞥向皇帝。

皇帝一时哑了口。

秦羌也未再多言,收了视线,抱着怀里的尸体拔起大长腿就往山下的方向走,虽然右腿上的腿伤严重,他瘸跛得厉害,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大步流星。

雷尘见状,心中一急:“殿”

人已走得老远。

雷尘冷汗涔涔。

他就这样抱着人走了,他怀里的这个怎么办?

难道他也负责将人抱下山?

常姜自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原本就苍白的小脸更是如同被什么东西碾过,她虚弱地闭上眼,任眼泪在脸上划下长长的水痕。

胡公公和众人都看着皇帝,皇帝静默半晌,微微一叹,扬手示意那些人:“散了吧。”

又吩咐雷尘:“带姜丫头下山,马车就停在山脚下。”

雷尘只得硬着头皮领命。

太子府门口,秦羌一手抱着怀中女子,一手拉了缰绳,马儿还未停稳,他便从马背上跃下,抱着怀里的人,拾阶而上,一步跨两三个台阶,健步如飞。

入了府门,迎面碰到大婢女银耳。

见他抱着一个女人,女人着一身白,且那白衣的款式

关键是,还以白束发,这种装扮,在午国,只有死人。

因为女人侧身于他怀中的,看不到女人的脸,她不知道是谁,更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怔怔地站在那里都忘了行礼。

待秦羌从她身边快速经过,她才陡然回过神:“殿下”

“速速让人准备一张竹榻,送到冰窖。”秦羌脚步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