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浑身热乎乎的,正好,想去河边洗把脸,凉快凉快,就撒丫子过去了,结果到了之后发现那女人不见了,周围传来一群孩子的嬉笑声。
我看去,一些穿着红肚兜的大胖娃娃,正在河里面玩水呢,玩着玩着,那水就泼到我身上了,这一泼,我浑身的筋骨瞬间就疏通了,一股清凉感传遍全身。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舒坦。
我睁开眼,看到一片红色的绸布挂在头顶的横梁上,周围有人在念经,一个大妈头上绑着红布,脸上画着油彩,用我听不懂的语调和rap一样的节奏在念叨着什么。
看见她,我愣了两秒:“秦姨?”
一群人围拢了上来,有牙叔、曼妮姐还有几个寺庙里的大爷大妈们。
“九九,你终于醒了!”曼妮姐眼圈红红的,刚刚哭过的模样。
我茫然地环顾四周,那尊头顶祥云,手执荷花与莲蓬的女神像就在身旁,我扎巴扎巴眼:“梓娘娘庙?”
牙叔摸了摸我的头:“烧退了,人醒了,多谢梓娘娘的大恩!”
曼妮姐赶紧跪在蒲团上:“多谢梓娘娘,我们会信守承诺,送上十只烧猪、十八只烧鸡……”
秦姨那边跳大神已经跳完了,收工之后,她对着梓娘娘的神像拜了拜,从神龛上拿了几颗供奉的莲子,就着水泡了泡:“林师父,赶紧喝了。”
我正渴得要命,端着碗就咕噜咕噜喝了下去,喝完后才觉得这水竟然是微微泛苦的。
“你给我喝的是什么是?”
“九九!”牙叔叫住我,示意我别乱说话:“自然是对你好的,若不是梓娘娘,你现在还醒不来呢!”
我把碗递给秦姨:“麻烦给我一碗清水吧!”然后问牙叔:“这怎么回事?”
求牙叔做“活尸”买卖的是白马镇的乡亲——广西嫁过来的外来妇柳柳。
柳柳是2001年嫁到白马镇的,男人李庆在镇上开了家面馆,两口子刚结婚那几年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柳柳给他生了一个大胖儿子。
本来日子过得挺甜蜜的,他们赚了钱还修了栋三层洋房,没想到李庆那天去兄弟家喝喜酒,回来后就脑溢血了。
按理说,脑溢血发现得早,送去医院服下溶血的药就能好,但柳柳不知道他脑溢血,还以为是喝酒醉了,在家里耽误了一夜,第二天发现不对劲时已经晚了。
后来,李庆被紧急送到江城市人民医院做了手术,术后性命虽保住了,但他却全身瘫痪,再也没有醒来。
柳柳这个女人,还真是挺够情义的,一边撑着面馆,一边守着丈夫,另一边还得照顾孩子,当初为了给李庆治病,她把房子都卖了,一家三口挤在一间十几平的店面里,要不是为了营生,她连面馆也想卖掉。
就这样熬了十年,她的儿子也长大了,就在她以为一切都在慢慢变好时,他儿子得了急性白血病。
为了救儿子,她不仅卖掉了面馆,还负债十几万,孩子的化疗、移植等费用,对她而言更是一笔天文数字。
镇上的乡亲们给她凑了点钱,凑了八九万,但杯水车薪,这些钱远远不够。怎么办呢?柳柳一边愁,一边想办法找人借。
就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里,柳柳从医院回来,给李庆擦完身子、翻身之后,累得趴在他身边睡着了,睡着睡着,她突然看到李庆醒来了,去厨房给她倒了一杯水,含着眼泪坐在她身边说:“柳妹子,嫁给我苦了你了!”
柳柳一听这话,不知该喜还是悲,喜的是瘫痪了十年的李庆醒来了,家里又有了希望,悲的是儿子的病,还有治病的钱。
李庆把牙叔的电话写在了柳柳的手上:“你去找牙叔,就说,我求他救命,把我这‘活尸’卖了吧!”
这一句话把柳柳吓醒了,醒来后,她看到李庆仍毫无知觉地躺在床上,只是呼吸更弱了些,她想:原来只是个梦啊!
结果摊开手掌一看,那手心里写着一个明晃晃的手机号码!
“庆哥?”柳柳还以为李庆真的醒了,但结果怎么叫都没有反应。
她觉得事有蹊跷,就试着给牙叔打了个电话,当她说到“活尸”这个词时,牙叔便明白了,李庆知道自己醒不过来了,既不想拖累柳柳,又想着救儿子,于是,便找上牙叔卖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