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意外

温亭羽暗呼不妙,他迅速带人冲上了二层包间。只见地上鲜血淋漓,从房间一直蔓延到窗口。

这茶花戏楼临街,窗口之下车水马龙,哪里再有半点裴绰约的痕迹。

“少主,咱们在此精心潜伏了三日,临了还让这贱妇逃走了。”镖师李山林狠狠捶了一下窗台,郁闷道。

“无妨,她显然受了伤。跑不远,安排人手,迅速缉拿。”温亭羽遥望着下面热闹的街道,冷静道:“皇上有密旨,尽量要活的,只有迫不得已,才当场诛杀。”

“这妖女心狠手辣,诡计多端,这次逃脱,以后肯定更加谨慎小心。恐怕再难伏击。”李山林紧紧蹙眉。

“当年桃花山一战,她都能侥幸逃命。可见不可用寻常人来比较。这是劲敌,不会轻而易举束手就擒。不过,今日这武王伐纣的好戏,彻底被搞砸了。一个时辰后,本官要听到大街小巷,都谈论着今日血案,不但要绘声绘色,还要变本加厉。本宫看看……谁还敢有胆子,再看这别有用心的傀儡戏,再散步扰乱视听的谣言?”温亭羽唇角染笑,意味深长。

“月夜,兄长能帮你的,也许也就仅仅如此了。”他心中暗道,多少有些无奈与落寞。

另一条街道上,有一辆楠木马车,正在徐徐而去。

一身便服的渊虹坐在车里,怀中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他的神情忐忑而纠结。因为刚刚不久之前,这个女人从戏楼二层直接摔到了他的车架之前。

“姑……姑娘……你……”渊虹被突然的惊变,差点儿吓得魂飞魄散。他大着胆子扶住那女子,小声询问。

“公子救命……有……有歹人……追杀……”

女人有着一双魅惑的眼睛,此时此刻充满了惶恐与楚楚可怜。她长得很美,又梨花带雨,只是还未再多说半句,已经昏厥过去。

怀中的身躯,犹若无骨,而又甜香绕人。渊虹心中犹如被撞击了一下,心中一种男人本能的怜香惜玉,登时占据了他的全部情绪。一股热血油然而生。他一咬牙,毅然决然将女人匆忙抱进了车厢之内。

“石头,赶紧走。”渊虹在车中,沉声命令着车夫。

他从风帘的缝隙中,依稀看到后面有数位身手彪悍的高手,隐匿在百姓中,似乎再追寻着什么人。这些人,并不像汴京本地人。他的心更加忐忑狂跳起来。

“王爷,您好端端的,非要出来微服私访,这下好了。捡了个浑身是血的大姑娘,接下来怎么办?”石头一边赶着车,一边无奈道。

“大丈夫路见不平,自然拔刀相助。难道,要看着一个受伤的弱女子,被那些歹人伤害吗?”渊虹沉声道。

渊虹小心翼翼的查看着怀中女子肩膀上的箭伤,急切道:“不管怎么样,先救人。速速回宫……”

裴绰约悄悄偷瞄了一眼抱着自己的年轻男人,只见他面若暖玉,谦谦君子,身着打扮,无一不是低调奢华之物,可见身份尊贵。又听闻他是宫中之人,她心中暗暗得意,窃喜不已。她便紧闭双眼,伪做昏迷状,益发将不省人事做得更加逼真。

“老天助我……此番竟然因祸得福,得以顺利进宫。幺离凰,不管你是不是明月夜,老子都要亲手宰了你,一雪前耻。你……等着吧。”裴绰约在心中,暗暗咬牙切齿。

汴京,茶花戏楼。

大燕的老百姓,尤爱看傀儡戏,男女老幼,无一例外。这茶花戏楼,有两层高的宽阔看台,可容纳几百人同时观戏。是远近闻名,专门上演傀儡戏的大戏楼。

这里的悬丝傀儡戏,又被称为嘉戏。是心灵手巧的能工巧匠,用樟木雕刻精致的木偶人,由傀儡师操纵演戏。

偶人由偶头、笼腹、四肢、提线和勾牌组成,大约两尺高,与真人一般维俏维妙。偶头内设机关,所以五官表情丰富。胸腹、手足又用竹节连接,可以舞枪弄棒,笔走龙蛇,把盏挥扇,妙趣横生。勾牌与关节间,有长约六尺的提线十六条,用来纵演,举手投足之间,细腻传神,技巧高超,令人眼花缭乱,不吝喝彩不断。

一连好几天,茶花戏楼演的都是同一出戏,就是武王伐纣的故事。据说,一位有钱的乡绅,为自己的六十大寿包了场,专门请父老乡亲尽情观看,同时还有免费附赠的茶水与茶果。于是,场场爆满,人声鼎沸。茶花戏楼外面,更排了长长的等待队伍。

武王伐纣这出戏,绘声绘色讲述了帝王宠信妖妃妲己,最终被红颜祸水,祸国殃民的生动故事。纣王荒淫无度,宠信妖狐,终归害人害己,生灵涂炭,人神共愤。于是,就有武王姬发拜姜子牙相父,带领正义之师,起兵伐纣。纣王大败临潼关,下场惨不忍睹。最后,众将真灵全部进入封神榜封为真神。老百姓们一边喝着乌龙茶,一边咀嚼着绯色花边作为谈资,看得不亦乐乎,津津有味。自然也有多事之人,将这个故事与燕皇、凰后的帝后恩爱,做了龌龊的比较和引申。

一时间,引发了风声鹤唳,舆论纷纷。

茶花戏楼二层的包间,垂散着一副玉白珠帘,影影绰绰可见有苗条的身影,或者有妖娆的笑声偶尔飘出,引人寻味。不同的是,每日前往包厢的男人,却各不相同。但无一例外,都是汴京炙手可热的朝臣或者巨贾。

今天来的人,更不一般。正是赤焰光军右卫大将军,慕容纯钧。

为了不引人注目,纯钧换了青蓝蜀锦的便服。按照燕人男子的习俗,绾了高高的发辫,在头顶上。又用同色镶嵌暖白玉的丝带系住。坐在他身边妖娆魅惑的女人,正是裴绰约。若不说话,这对男女都算容貌出众,秀色可餐。

如今的裴绰约,更喜欢艳丽颜色。她穿了一袭葱绿云锦的衫裙。抹胸是绣着金色莲花的银白绮罗,领口自然低得不能再低,于是沟壑深邃,引人入胜。

她高高的云髻,松松垮垮的斜插着一枚红宝赤金芍药簪。桃色的眼线细长而绵密,更映衬出血红的唇瓣,性感魅惑。

裴绰约软绵绵的依附在纯钧身边,像一棵菟丝子紧紧缠绕着碧松树。可惜后者并不领情,甚至厌烦的猛力推开。

“裴绰约,你的命还真长。”纯钧不吝讽刺:“明月夜几次追杀,竟然还被你逃走了。”

“我有上天眷顾,自然逢凶化吉。不过,将军的运气似乎就不太好了。听说您被凰后压制到惨不忍睹的地步,甚至要跪地求饶才得到凰后赦免,真真颜面扫尽,一败涂地。哎……令人扼腕啊。”裴绰约绘声绘色,尽显嘲讽。

纯钧眉梢一扬,他猛力的握住裴绰约的手腕,狠狠推到墙壁上。与此同时,一把利刃已经抵在女人的咽喉之上。

“一个残花败柳,半老徐娘,也敢藐视本将军。想死就继续说下去。”纯钧棕黑眼眸,杀意凛然。

“将军,可舍得杀了我?居然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呢……”裴绰约并不畏惧,反而慵懒的媚态更深:“我死了,谁与将军携手相助,将凰后那妖女碎尸万段呢?”

“贱人,本将军何时说过,对凰后有不轨杀心?你休要挑拨离间。”纯钧眯起眼眸,冷冷道。

“将军效忠的是燕皇。再说,杀凰后的人又不是你。如今,将军不必亲自动手,不过付出举手之劳,便能将厌恶之人神不知鬼不觉的,送上西天极乐?何乐而不为呢……”裴绰约红唇妖娆,媚眼如丝。

“就凭你?你算什么东西,有何能力与本将军联手。”纯钧蔑视的打量着面前狐狸精一般女人。

“嗯,就凭我,就凭我的红颜一笑百媚生,就远远比将军麾下铁骑,得力万分。大燕朝局中的若干重臣,都已是宫锦石榴裙下的不腻之臣。还有我的聪明才智,更无人能及。将军以为,这武王伐纣的戏码,难道只是一个乡下土财主的大方戏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