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终归你背叛了我。你选择和他一起走!”哥舒寒声音嘶哑,带着无奈的苦涩与愤怒。
“我说过,我不再是你的十七。你也背叛了我。哥舒寒……你爱过我吗?你真的爱过我吗?”明月夜的眼泪匆匆滑落,凝聚在脸颊上,被瞬间冻成了晶莹剔透的冰珠。
“我爱你,即便你选择和他走,我依旧爱你。我也痛恨自己,为何要如此卑贱的爱你。这一切都因为有他,他还在你心里。汪忠嗣,所以你必须死。你死了,我和十七便可以从新开始……”哥舒寒一掌便想将明月夜从汪忠嗣身边冲开。
明月夜咬牙,拼力挡住汪忠嗣,却被哥舒寒的掌风直直冲向了悬崖的侧面。汪忠嗣未及思考,已经闪身扑向明月夜,想要拉住她的跌势。哥舒寒也于此同时飞身而去,想要抢夺明月夜。
意外就在此时发生,哥舒寒拉住明月夜这一面的衣袖戛然断裂,她与汪忠嗣同时狠狠跌向了另一面的断崖。眼看两人都要坠入深渊。汪忠嗣情急之中,双掌用力,一道犀利的掌风,将明月夜推上了断崖边缘,但与此同时他自己也在强大的反作用力下,迅速摔向了黑暗之中。
明月夜尖叫着伸手,徒劳的想要拽住他的身体。但他面向着她,唇角染笑,伸开双臂,悄然无声坠入断崖之下的河水中。
她绝望的望着暗黑无底的深渊,撕心裂肺的尖叫着。
“十七,回来!”哥舒寒伸出自己的手臂,他一步一步靠近她。他的眼眸犹如来自极寒之地的恶狼之眼,惨绿而冰冷。他的声音低沉而魅惑。
“你杀了他,是你杀了他!”明月夜悲痛欲绝的瞪着他,眼泪如断线的珍珠,冻结在脸颊与衣衫上。她长长的的睫毛也结下了薄薄的冰花。
“十七,回来!”哥舒寒加重了威胁的语调,他的指尖几乎就要碰到她的衣衫。
明月夜挣扎着闪躲开,她背对着断崖,一步一步后退着。她深深凝视着他,眼神陌生而沉痛。
“哥舒寒,放我走!”她一字一顿道:“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你这个凶手。”
“十七,回来!你怀着我的孩子,我不会放你离开……”哥舒寒依旧步步紧逼:“你,没有退路了。汪忠嗣已死,我们之间,可以重新开始……”
“为了这个孩子?你这么想要这个孩子?”明月夜惨笑着,语气狠绝:“我杀了裴绰约,所以你杀了汪忠嗣。你是故意的,为了报复我……哥舒寒,你记住,明月夜的生死永远在她自己掌中。你休想……如愿以偿。”
“月夜,不要做傻事……哥哥来了。”夜斩汐厉声呼喊着,一路疾步狂奔而来。他看到断崖上对决的男女,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十七,哪怕你上天入地,也逃不开我。”哥舒寒的妖绿眼眸目不转睛,他红艳如茶花般的薄唇,旋起一抹残忍的冷笑。
“是吗?”她手掌一扬,掌中浮现斩黄泉犀利光芒。
“你想杀了我?如果你可以,便来吧……”他仰天狂笑着。
“我不能杀了你,但我可以……杀了你的娘子和孩子……”她笑得风华绝代,手臂挥力坚决而狠辣。
哥舒寒惊愣的望着对面,明艳如花的女人,将斩黄泉直接插入了自己胸膛。她的银色铠甲上盛开出了一朵又一朵鲜艳的血色冰花,犹如红莲,咄咄逼人。
“哥舒寒,有本事,就追到地狱来……但愿你我,死生不复相见。我恨你……我恨你……”明月夜用尽最后的力量,纵身一跃,跳入了悬崖。
“十七……”哥舒寒惨烈的扑身过去,但只抓住了悬崖边上的一捧黄土。
“就算到了地狱,我也把你追回来。”疯狂的他纵身就要往悬崖跳下,却猝不及防被赶来的夜斩汐狠狠一击,晕厥过去。
“月夜,月夜……”夜斩汐扒住断崖边缘,绝望的朝着黑暗的深渊,大声狂吼着。
但除了隐隐的回音,并没有任何回应。他身后的士兵们打着火把靠近过来。但也只能模糊的看到银光点点的湖水。
“听说这下面就是死水河,深过百尺,水流湍急,落水者从未有过生还……汪帅和王妃,怕……没了……”一个兵士怯生生道。
“闭嘴,闭嘴!月夜不会有事,给本王去找,立刻去找!”夜斩汐扭头厉声喝道:“找不到长公主,本王一定活埋了你们。”
胆子大一些的士兵,手拉手走到悬崖边缘,他们望着暗黑恐怖的悬崖深处,面面相觑。
夜斩汐从雪地上,拾起来一枚黄玉簪。他呆呆的望着簪子,半天才颓然的叹了口气,他什么都没有再说,只是两行清泪,不由自主的滑落。
他望着躺在大雪之中,依旧昏迷着的哥舒寒,眼神又痛又恨又无奈。
“莫非,这就是你们的命……”夜斩汐仰望着漫天雪花,哀叹道。
这一年的除夕,异常寒冷,山中的温度比城里还要低很多。
从晌午开始,天空便下起了鹅毛大雪。雪片纷飞,寒风凛冽,交战的兵士们破天荒的停了战,都窝在各自阵营,紧紧挨在一起烤着火。
毕竟今天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日,本该和家人一起度过,守岁吃平安饺子,拜神迎接新春。如今,战火连绵,硝烟未了。从将帅到士兵,都沉浸在萧索的心绪中,便不约而同选择了默默等待,或者也在期望奇迹的发生。
明月夜换了一身胭脂红的战袍,披上银色铠甲,身后背负着乾坤重剑。她独自一人,用锁仙绳拉着踉踉跄跄的裴绰约,缓缓走到苗逸仙的衣冠冢前。她将裴绰约推倒在一旁。自己旁若无人的将葡萄酒和晶莹剔透的饺子,摆好放在墓碑前。
“我用小鹿的后腿肉,掺入新鲜的菘菜嫩叶做馅儿,用牛乳合着麦粉做成面皮。包了这些平安饺子。其中一个按照习俗也放了金币,不知道你我谁有这个运气。来,我陪你守岁吃平安饺子。苗逸仙……”明月夜微微一笑,她将酒坛中的美酒撒了半坛。又一仰头,自己喝了好几口。
“老妖怪,答应过你的事情,我定会一一实现。所以,你也放心去投胎吧。不过,来世千万不要生在帝王家,因为那里最无情。做个普通的农夫或者渔人,简单开心就好……但愿来世相逢,你我亦为好友,再痛饮一壶浊酒,笑看风云变幻吧。我欠你的,这辈子自然还不清了,抱歉!”明月夜吃了一个小巧的平安饺子后,她霍然起身。
她抽出背后的乾坤剑,缓缓走向倒在桃花树下的裴绰约,唇角浮现一抹清冷微笑。
“明月夜,你想干什么?你已经得到了想要的情报,我活着对你们更有用。”裴绰约挣扎着,她扶住树干,勉强起身。
她望着明月夜腥红星眸,不由自主的异常恐惧起来,她从没有见过这个傲慢而清冷的女人,像今日这般杀意重重。
“你是医官,救死扶伤是你的天性。我腹中还有孩子,你杀了我便要一尸两命。你也要成为娘亲了,你下得了手吗?”裴绰约一边后退,一边嗫喏道。
明月夜的浅笑越来越深重,她一言不发,只举着剑一步一步逼近。
裴绰约已经无路可退,她的身体紧紧贴在树干上。她举起自己被锁仙绳缚住的双手,孤注一掷喊道:“你还是爱哥舒寒的对吗?如果你杀了我,他不会原谅你。我救过他的命,是他最亲的家人。如果你杀了我,你们便无法在一起了。你的孩子,生下来就没有爹。你一定不想有这样的结果吧……放了我……放了我,你就还有退路。”
明月夜长眉一挑,她双手握住乾坤剑,剑尖指住裴绰约的胸口。
“怎么,你……也会怕吗?”她似笑非笑。
“不要杀我!求求你。我错了,是我对不起你。”裴绰约眼见不妙,她膝头一软,双膝跪倒,举起自己双手作揖状重重求饶。她的冷汗洇湿了额发,胭脂也被眼泪弄得花里胡哨,十分滑稽可笑。
她猝不及然嚎啕大哭道:“求求你,不要杀了我。就算为……为你……腹中的孩子积积德吧。如果……你一定要杀了我,也……等我的孩子生下来……行吗?”
“生的……下来吗?”明月夜冷笑:“一直以来,想杀他的人,是你……而不是我。裴绰约,死到临头,你依旧自私自利,不思悔改。如果你从容赴死,至少我还会尊重你……”
“不要杀我,我不想死……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我得到今天的一切。明月夜,你知道……为了这些,我付出了……多么大的代价……我从来没有想过害人……我不过想要自己过得好一些。我可以离开哥舒寒……永远……永远不再出现在你们的面前。求求你,放过我吧……我错了,是我错了!”裴绰约尽力躲着,那阴森森的重剑锋芒。
她魂飞魄散,惊恐万分。她知道,这一次明月夜是铁了心要杀她。
明月夜歪着头,审视着哭得快断了气的裴绰约:“后悔了?那便到地狱,去继续忏悔吧……”
“救命啊,救命!”裴绰约躲过了第一道劈杀,但她很快就发现。明月夜在用剑风逼迫她靠近墓碑的位置,而她根本无力反抗。
裴绰约终于摔倒在墓碑之前,她双脚酸软,再无力挣扎。
她绝望的闭上眼睛,哭喊道:“明月夜,杀了我,你也会下地狱的……你不是慈悲为怀吗?你要……犯了杀孽。我们……我们在地狱还会再见!”
“慈悲心肠,金刚手段!”明月夜扬起重重的乾坤剑,冷冷道:“如果……能杀了你这恶人,下地狱又如何?相见又如何,不过让我再杀你一次!”
“十七,住手!“
身后一声寒若深潭的男声,仿若从深深的地下传来。明月夜微微侧首,隐约看到一个暗黑身影,就站在自己不远的地方。他亦然举着寒气逼人的玄铁重剑,直指自己的后心。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赶来,哥舒寒。”明月夜清淡道。
“十七,放下剑。跟我回家……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哥舒寒低低道。他的声音若一枚轻飘飘的羽毛,划过人的肌肤,轻柔却令人不寒而栗。
“阿寒,救我!阿寒……”裴绰约挣扎了几下,又被明月夜的乾坤剑紧紧逼住。
“闹够了吗?为了你,整个大常、大燕都被牵扯其中,人仰马翻!这也不是你想要的结局。十七,我们都累了,跟我回家吧……对不起你的事情,我会补偿你。重建明堂,厚葬苗逸仙,我还会送绰约去承都修行,不让她再回长安。你还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好不好?”哥舒寒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更温和和有耐心。
“哦?为了救裴绰约,西凉王还真大方。明月夜……什么都可以不要,明堂、西凉王妃或者长公主的封号。但我一定要杀了裴绰约。别再叫我十七,当你决定不惜一切来救这个贱人时,我便不再是你的十七。西凉王……恕难从命!”明月夜微微侧首,她星眸微眯,唇角展现一个迷人的微笑。
明月夜剑起剑落,毫不犹豫,直接插入了裴绰约的胸膛。后者凄惨的尖叫一声,扑身倒地。她的一腔热血,洒在无字墓碑上。整个人仰天倒下来,摔在雪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