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3.机关

随后,她又别有深意的扫视了房间里的人,唇角旋起一朵冷酷笑容:“至于下毒之人。因为投放在水井中的毒,水源是流动的,必然需要不断投放,才能维持效果。这人一定可以自由出入医馆。或许,他就是众位当中的某个人吧……”

“来人,把房门都关起来。没有堂主命令,谁都不能离开这里。”郑飞鱼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大声命令着。转瞬之间,房门与窗都轰然紧闭。房间中的气氛一下子就紧张而肃杀起来,众人们面面相觑,沉默不语,他们互相猜测着,也怀疑着。

“飞鱼,不用紧张。这个人,很容易就会被找出来……因为……他怕自己不小心中毒,一定会时常服用解药。刚刚给各位饮用的青柑松叶茶中,已经被我提前,放了若干种试毒药粉。不多时便会显现药效。众位医官可以伸出双手,颜色与他人不同的那人,便是下毒之人……”明月夜浅浅一笑。

郑飞鱼半信半疑,但率先举手放在头顶上,他看见自己的双掌,在烛火照射下,竟然染着浅浅的一层绿色。剩余的医官们在诧异中纷纷举起手来,无一例外都有浅绿。唯独那小胖子医官汗如雨下,他把自己双手紧紧藏在身后,并不敢举手。

“宋喆……怎么,你有些心虚?”明月夜笑意更浓。

宋喆一时间冷汗涔涔,他犹豫着想要举手,但他迟疑的伸出手掌,眼见自己的双手已经漆黑如墨,十分瘆人。他根本不敢再举到头上,咕咚一声跪倒在明月夜面前,拼命的磕头道:“堂主饶命,堂主饶命,小人也是被逼无奈啊。小人的家人性命都在对方手中,小人不敢不从啊。”

郑飞鱼等人一下子包围过来,却看见宋喆的一双手掌也是浅绿灿然的,不禁大惊失色。他大张着嘴巴,指着宋喆的手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飞鱼,你们不要害怕。其实,这么短时间,我怎么拿得出来什么试毒剂,只不过在各位的茶水中,加了一点致幻药,而已。放心吧,不会对人身有损伤,最多就是看什么,都有点变色……比如绿……”明月夜一把薅住宋喆的脖领子,迅速一掌便击落了他的后牙。

眼看着猝不及防的宋喆,狂吐了几口血,地上咕噜乱转的有几颗大牙,隐约藏着小小药包,她不吝有些小得意:“他看到的,本该和你们一样,不过他心中有鬼啊,于是……心乱则乱……看见没,他的后牙里藏着毒药,就是用来自尽的。所幸,这家伙是个怕死的。”

“堂主,您实在……太奸诈狡猾了!”郑飞鱼狠狠踹了一脚宋喆的小腿,终归忍不住心中万千情绪,伸出大拇指,又气又佩服的赞叹着。

“行了。救人,你们都内行。但下毒,我比较擅长。”明月夜凝视着满嘴是血的宋喆,笑得阴森诡异:“胖子,落到我手里,你知道……会有什么下场吗?”

“堂主饶命……堂主饶命……”宋哲浑身筛糠般哆嗦着,整个人像被抽了筋一般软榻榻的。

“来人,把他锁了,待我配出解药,便将他押送刑部,交给温大人审理。”明月夜命令道:“各位医官,不必担心。丑时之前,我一定会配出解药。天亮之后,你们便大量制药,救人!”

“堂主,恐怕明堂其他几个分堂也遇到了,同样的困境。”郑飞鱼焦急道。

“照猫画虎,你会不会?”明月夜一脚踏在宋喆身上,笑望着面前的青年医官,朝着一直隐匿在自己身后阴影里的人,低声道:“景天,他不会,你总行的。你陪他去。务必把每个分馆的奸细,统统给我拿下!”

明堂,琦阁。

明月夜微微蹙眉,她望着病患满员的医舍,多少有些惊讶。

她换好一身深蓝与月白相间的医官医服,绾了发戴着一顶靛蓝医帽。她和其他医官装扮一样,也都在口鼻上蒙了,用药液煮沸消毒后,再晒干的白纱。

“西风长老,还没回来吗?”明月夜用药液净了手,转身问年轻的医官郑飞鱼。

“还没,已经整整一天了,连同几个资格最老的医官。如今,琦阁不许闲杂人等自由出入。病人已经人满为患,但医官却明显人手不够,属下们应付起来十分吃力。”郑飞鱼用衣袖擦了擦额上的热汗。

“无碍,你去把所有医官都集合到议事厅,我要重新分配大家手头上的事情。”明月夜一边说,一边为一个满脸黑斑,已经昏迷的老者诊了脉。她沉吟片刻,取出金针,为老人针灸。因为右手有伤,她的手腕轻轻颤抖,要犹豫一两个呼吸,才能稳定落针。

明月夜小心检看了老者脸上的黑斑,与眼睑,以及手心的热度和出汗情况。又仔细阅读了老者床头挂着的病案与药方。最后她轻轻嗅闻了下药碗里,残存的药液。她思考了片刻,不尽微微蹙眉。

一盏茶时间后,三十多名医官与十几个药童,都来到了琦阁的议事厅。只见堂主明月夜端坐在主位之上,她神情淡定,泰然自若。他们都不由得舒了口气,赶忙凑近过来,纷纷给堂主施礼。

“好了,救人要紧,长话短说。郑飞鱼,你是西风长老的大弟子,他不在,你要全权保障琦阁的正常运转。”明月夜宁静而笃定的,望住了郑飞鱼。后者微微颔首,双手鞠礼,恭敬称是。

“刚才我看过了所有的病人,以及你们记录的病案,各位记得都十分详细。你们对此病,有何看法?”明月夜拍了拍手,一对药童把众位医官与其他药童面前的茶杯,都斟了茶。一时间茶香四溢,令人口舌生津。

“这青柑松叶茶是我从青州带回来的上等好茶,知道各位近日辛苦,聊表心意吧,请……”明月夜拿起自己面前的茶盏,轻啜几口。那些医馆和药童们忙了半日,本来就口渴,见堂主带头,便不再拘束,都把自己面前的茶水喝了个干净。

“飞鱼,你来讲讲医馆里的病患情况。”明月夜见大家的情绪明显放松了些许,便放下茶盏,唇角染笑道。

“启禀堂主,开始属下和西风长老都认为,此病乃时疫。但一般疫病都可追根溯源。比如从动物、植物甚至空气中,或可能找到疫源,方可对症下药。但这病实在蹊跷,初时发作,与一般风寒并无区别。但三日之后,病情就会迅速恶化。病人开始高热,咳血痰,浑身疼痛,脸上从两颊之处,长出对称黑斑,其后不停扩大。直到整个人身都成为黑色,浑身肿痛节结,然后溃烂流出黑色脓水。往往七日内就会暴毙。家中只要有一人染病,其他人便无幸免。”郑飞鱼低垂着眼眸,不吝沉重道。

“此时正值隆冬,植物凋零,动物或迁移或冬眠。空气寒冷彻骨,流动甚难。属下们总结了所有收治病人的口录,想找到一些共同点,比如食物。但这些病人不分男女老少,贫富贵贱,年龄与环境都千差万别。属下们实在无从下手,只能用一些清热解毒的方子,权且缓解。这些病人的病情也好一时,坏一时。”另一个年轻医官忧心忡忡道。

“你们就没想过,他们可能中毒了?”明月夜淡淡道。

“想过,也试过毒,这些病人的血液、排泄物属下们都用银针试过,并没有变黑。而且,如此数量的病人,若是被下毒的,这可是长安啊。不太可能吧。”郑飞鱼抬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