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弱尘躺在床上,手中各握着一道借力的白色丝绦。她身上覆着一床锦被,四角分别被四个稳婆扯住,又撑起来。两个看上去最为老道的稳婆钻在被子下,正努力为她接生。那一团团染血的白布,正不断的从她们手中被传递出来,十分恐怖瘆人。
莲弱尘已无力再呼喊了,她奄奄一息,连呼吸都很清浅。她苍白的脸上冷汗涔涔,爆皮的唇瓣在隐忍剧痛时,已被自己咬得血肉模糊。眼前此景,又岂止凄惨那么简单。
明月夜鼻间一酸,眼眶一热,几乎落下泪来。她怒极一脚踹开两个不得要领的稳婆。她飞速取出药箱中的金针,在莲弱尘的穴位上迅速施针。
不多时,莲弱尘竟然悠悠醒转。她看见明月夜,忍不住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声音嘶哑道:“救救,我的孩子。”
“无碍,姐姐。你和孩子都会没事。先把药喝了,你才有力气……”明月夜取过煮好的催生药。
莲弱尘努力的点点头,大口喝药。药液撒满了她的衣襟。
“每服两钱,顺流水温暖调下。若觉热闷,白蜜汤再送下。”明月夜又仔细的为莲弱尘诊脉,她脸色终归又宁静了几分:“姐姐,不用怕……待会儿不要拼力叫喊,留着力气,听稳婆告诉你如何呼吸,如何用力。”
产阁外的夜斩汐紧紧握住哥舒寒的手腕,甚至掐青了他的肌肤,都没有在意。
当他们听到,莲弱尘的呼喊声,再次响起,都暗暗舒了口气。多半是药汤也起了作用,她的呼喊并没有方才那般慌乱不堪,而是渐渐有了规律和顿挫。
又过了一个时辰,终于从产阁里传出一声婴儿的嘹亮哭声。一个稳婆喜出望外的疾跑出来,一边跑一边喊着:“恭喜王爷,喜添贵子。大小均安……”
紧接着,疲惫至极的明月夜也走了出来,她的衣衫和脸颊上,都染了血,脸色十分泛白。哥舒寒甩开夜斩汐,一个箭步过去,赶忙抱住了明月夜。
“没事吧,十七。”他关切道。
明月夜顺势躺在他的拥抱中,轻轻摇摇头,又望向夜斩汐:“兄长,弱尘姐姐无碍,休养几日便会好的。你的儿子,是个很漂亮的孩子,他的眼睛……很像你……”
哥舒寒多少有些调侃的,笑望着刚刚缓过神来的夜斩汐,浅笑道:“斩汐,纵然沙场之上,两军对垒,也没见你这般紧张、焦虑。刚才,我都怕你会昏过去。”
夜斩汐掸掸衣袖,白了一眼哥舒寒,没好气道:“早晚轮到你,等到你做爹,就知道了……这是什么心情。滚开,本王要去看看弱尘和孩子……”
明月夜、温亭羽和雪莲,正在听澜轩,喝着金边玫瑰普洱茶,聊着一些曾经一起经历过的趣事,谈兴正浓。
只听门外一阵嘈杂。便传来人身被掌风集中,狠狠落地的声音,以及惊叫痛呼救命的慌乱,此起彼伏。
紧接着,房门被凌厉的掌风击得粉碎。一袭暗黑身影似乎从天而降。那人,遂黑重瞳深若寒潭,凛然霸道。
温亭羽畏惧的往后一缩身子,几乎从凳子上栽倒,幸好雪莲赶忙扶住他,两个人的手臂都有些战栗。他们都怕这个重瞳妖孽,骨子里的畏惧。
明月夜微微蹙眉,她缓缓站起身来,不客气道:“王爷,您不会敲门吗?这是温侍郎的宅子,不是咱们西凉王府。门砸坏了,是要赔的。”
“谁让他这些呆头呆脑的镖师们,拦着本王不许进。若温家的呆子敢拐带本王的十七,本王就把听澜轩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连同你,温亭羽!”哥舒寒笑吟吟望着温亭羽,音调轻缓慢,却不吝威胁。
“你,你,你……你如此霸道无礼,如今我也乃朝廷命官,怎能任你随意污蔑。我要面见皇上,告你欺侮同僚,傲慢失德!”温亭羽大着胆子,大声反驳道。
“哦?你试试看……死人,怎么告状……呆子。”哥舒寒缓缓走近,他的脚步悄然无声,却又隐匿着狂暴的力量。
“好了,好了。你们要不要见面就吵?你来干什么,接我回府吗……今日倒有闲心和好心。我以为,你得陪你的故人呢……哪有时间和心情,来照拂我呢……稀罕……“明月夜无奈的挽住哥舒寒的胳膊,硬生生把他拉到了一旁。
“本来打算接你回府用膳。路上却遇到了夜王府的人,弱尘难产,情况紧急,要你我立刻赶过去。”哥舒寒冷冷道。
“弱尘难产?早上还没征兆。那你还愣着干什么,咱们赶紧前往夜王府吧……”明月夜惊出一身冷汗,拉着哥舒寒就往屋外跑去。
“对啊,就是情况紧急,事出有因,本王才打烂了温呆子的屋门。谁让他的镖师敢拦本王!”哥舒寒不客气道。
“我看你就是倚疯撒邪!故意的,回头再跟你算账。赶紧走!”明月夜狠狠白了一眼哥舒寒,后者长眉一扬,不置可否。
明月夜与哥舒寒来不及乘车,两人同乘着白兔,快马加鞭,一路扬尘,不多时便赶到了夜王府。
府里上上下下,已经忙成了一锅粥。云光郡主舒颜紧紧拦着夜斩汐,后者面容憔悴,眸中布满了血丝,眼看已经到了慌乱和焦虑到极致的状态。他疯狂的想要闯进产房,因为他的女人,正在里面声嘶力竭的呼喊着,一声一声的揪人心肺。
“这哪里是生孩子,分明在杀人。弱尘,弱尘,你怎样了?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不要怕,本王来救你。”夜斩汐拼力挣扎着,眼看就要甩开舒颜和随从们的阻拦与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