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吃人

明月夜咽了口口水,试探道:“你……真吃人肉?”

她想起长安城里传说那些匪夷所思的故事,关于这个蛮夷饮血茹毛的怪癖,不禁头皮发麻,忍不住试图谄媚道:“将军说过,属下瘦弱并没有什么肉,不值得一吃,若腹中饥寒,不如就吃您的马吧?它如此肥美想必更为可口,属下可以帮您把它烤熟。熟的东西好吃,也更容易消化。”

雪洞之外的白兔突然有种莫名的寒意,不知是谁在背后算计自己?它打了个响鼻,抖了抖长长的鬃毛。

明月夜的反应超乎哥舒寒的意料,原来她也有害怕示弱之时,他忍不住畅然大笑,露出微微的冰白齿尖,裹着森然的冰冷,他瞳孔里的幽绿色渐渐生长,弥漫着妖孽般艳丽的诱惑,他低低轻语,语气如细微的羽毛,缭绕在她耳畔。

“不麻烦,我喜欢生吞活剥,更鲜嫩可口。”

“属下……还要帮您找……蓝色曼陀罗和血线莲呢。”明月夜额上已冒出微微的冷汗,声音颤抖,语调十分不自然。被生吃掉?这未免太残忍了。

明月夜彻底被震撼住,她暗想,若这食肉狂魔真得要把她生吃掉,反抗不过也绝不认命,那她一定先要咬舌自尽,总比受尽折磨再死,强过太多。

她似乎眼见一匹饿狼撕啮着一只倒霉的兔子,鲜血淋漓,支离破碎,连个全尸都不剩啊。

“没关系,先吃掉一条胳膊,或者一条腿。你并不会死掉。我可以让人为你制作一顶小轿,着人抬你去寻那两样毒物。即便是吃掉你半张脸,我给你最好的医师诊治,你也不会轻易死掉,不用怕,戴着面纱没人知道你失了脸。”哥舒寒咧嘴笑道,尖锐的白牙森然闪烁。

明月夜想起那日哥舒寒咬她耳朵的事儿,相信他的话并非空穴来风,想想自己没了胳膊,或是少了一条腿,以及失去半张脸的情景,那简直是惨绝人寰,不,那简直比死更恐怖恶心,足以让她即刻崩溃了。她脸色惨白,本能握紧双拳,抵在他胸前,结结巴巴道:“将……将军,郎君……威武,属下绝不再忤逆您,口下……留人,可好?”

这是一个好梦。明月夜满意地微笑着,多久时间没这般放松与舒心了呢?

明月夜梦见了母亲妤婳,映着暖黄的烛光,她被环抱在母亲怀里,母亲宠溺地用木梳,为她梳理着长长的黑发。

她记得,儿时自己的每一次生病,母亲便这样抱着她。呢喃着温柔的儿歌,喂她喝甜甜的野梨子甜汤。母亲的怀抱那样暖和,那样安全,那汤水温润香甜,暖了身也温润了一颗孩子敏感的心。虽然贫困、饥饿,但快乐与开心。

仿佛还在昨日,依稀伴母亲身畔,只是入口的野梨子汤,今日却有奇怪余味。香醇、纯粹却又裹着猛烈的辛辣。

明月夜本能感觉到哪里不对,但她浑身酸软根本无力挣扎,只能勉强几次,终于撑开疲惫的双眼。朦朦胧胧中,她正对上一张梦魇般的脸孔,那黑黝黝的双瞳笑意微盈,近在咫尺,瞳孔边缘微微泛起摄人的冷绿,妖孽感十足。

明月夜一身寒战瞪圆了眼睛,几乎一口气没喘不上即时憋死过去,她终于忍不住把口中温热的液体,喷了个干干净净净。眼瞧着面前略带嘲讽的俊脸,被琥珀色的酒液淋了个结结实实,一点儿没糟蹋。

那人挑着剑眉,唇畔旋起冰冷的恶毒笑容,明月夜直觉恶寒不已。糟糕,这家伙有洁癖,吐谁一身不好呢?何况这荒郊野外,连换洗的衣衫都没有。

果然,哥舒寒冷哼了一声,嫌弃地用手背蹭了蹭嘴角的汁液,虽未恼羞成怒,仍不吝揶揄道:“十七,你还真对得起我呢。”

明月夜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穿着他的中衣,而他自己仅着内袍。他拥着她,他们一起被他裹在自己那厚密巨大的毛氅之中,依偎着取暖。

明月夜脸颊一热,挣扎着想要推开哥舒寒,他却容不得她反抗,抱得更紧更稳,几乎要勒断了她的肋骨。

“我不想冻死自己,也没想冻死你,虽然你这奴才,如此粗鄙无理。”哥舒寒顾不得脸上的龌龊,不舒服地尽量把大氅裹得更舒服一些,不吝威胁道:“若你也还不想死,就别乱动。不然只好敲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