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千树

明月夜不禁失笑,奚落道:“好像你懂感情一般。何时你有了心爱之人,再来给我讲道理不迟。”

流千树微愣,本想说什么,却突然被一只厚重的大狼爪子狠狠踏住,一时翻身不得。身后狼王发出恶作剧的恫吓,偷袭成功让一张毛脸皱得歪七扭八,乐到不行。

“老狗,你当小爷没牙是吧?弄死你信不?”流千树被踩得龇牙咧嘴,挣扎不得,嘴上却不肯示弱半分。

“好了,你们别闹了。”明月夜把流千树从狼王的爪子下拽出来,细心地掸掉他头顶的灰尘,然后从自己的锦囊里掏出一颗赤红色丸药,诚恳道:“流千树大人,拜托你想个办法,让那大雕吃了这个,或可能让它不那么疯狂。昨天我刚兑的。不妨试一试?”

“就没有让那钩子嘴吃了,立刻毙命的东西?”流千树接过丸药,郁闷道:“小爷真是流年不利啊。喂,军医,小爷该怎么让那钩子嘴,心甘情愿吃掉这颗药呢?”

明月夜遗憾地摇摇头,流千树倒吸冷气道:“那,那你肯定这药有效?”

她继续遗憾地摇摇头,他干笑道:“恩,小爷益发觉得,咱们之间的感情,一定会地老天荒,海枯石烂!”

“不试,可就一点儿机会全无。”明月夜十分真诚递给流千树一顶用大饭勺改成的小铁帽子。他叹了口气道:“英雄断腕,亦不过如此!明月夜,我信你。”他坚决地抱着帽子和丸药,任重而道远地往帐外走去,背影悲怆。

雪狼王阿九看见这一幕,终于笑翻在地,它甩着大舌头,流出成串的口水,那样子着实不雅。

土库堡城东三十里,哥舒暗军营。

“喂,你凭啥相信哥舒寒能守信?”流千树端坐在雪狼王的后背,这老狼的皮毛厚实,甚为温暖。

明月夜整理着各种药材,她用一只铸铁药锅煮着一锅黑色药汁,颜色和其中材料令人不敢恭维。

雪狼王则像极一匹独眼龙的大狗,蹲坐在她身畔,吐着舌头,哈着热气。虽然脑袋、身上、四肢仍绑着绷带,但眼伤似乎恢复了一半视力,一张狼脸露出谄媚微笑。因为有美女在侧,它也忽略了身上趴着的流千树。

“不信又能怎样?”明月夜叹气道:“我可还有旁的选择?先想办法除了你脚上的锁仙绳吧。也不知这厮哪儿来这么多难搞的东西!”她舀起一碗煮沸的药汁倒在金色细绳上,绳遇药冒出了白色浓烟,伴着夸张的嗤嗤声,但烟雾过后绳子依旧不损半毫。

“此处距汪忠嗣的大营不过半日路程,你先逃,去见他吧。那双瞳鬼一时还不敢把小爷怎样?”流千树硬着头皮逞强道,此话甚为心虚。

“你还真想给那狗脸大黑马做围脖?”明月夜瞥了一眼流千树,又捡了几条蜈蚣干扔进药锅,原本污浊的药水更加厚黑油腻,不断冒出腐蚀臭味的水泡。她小心地搅动着药水,淡淡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会再见他了。”

流千树见勾起了明月夜的伤心事,一时不知怎么安慰她,抓抓脑袋道:“你不要怪汪忠嗣,他也是没办法。”

“那日,他终究没来,就是最终的选择了,一条没有我陪伴的路。我不可能,有我娘在他心里的位置。我高估了自己。我们离开长安已月余,他若有心寻找,怎么会没有半点消息?逼宫,逼宫,差点儿逼死我自己。太可笑了吧。”

明月夜神情恍惚:“哥舒寒说得没错。他不愿为我,忤逆圣命。关于那件事,他早知情,或者他知道比我还多,却隐忍多年,他大约太明白所谓真相,将会掀起滔天的血雨腥风。他并不知道这些年我和你,在外面做的事情。我也没有机会再告诉他了。想必,在他心里啊,极不想再见的人就是我,一个麻烦和负累,消失殆尽最好。谁让我自作多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