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令行事。”汪忠嗣转身背对住苏全,沉声毅然道:“她有雪貂兽护着,会没事的。我这边,离不开。”
苏全迟疑片刻,眼泪汪汪地看着主子半天,见他并未改变主意,之后跺了跺脚,忍不住埋怨道:“将军真心狠。”他擦着眼泪,急急退出营帐。
烛火摇弋,映得汪忠嗣的神情忽明忽暗,他不由自主伸入怀中,用颀长手指握紧一枚线脚粗糙的绣袋,那是七年前,明月夜绣了月余的绣袋锦囊,里面一直装着精心配制的药丸,七年来,她总会悄悄换上最新鲜的。
“你活着,我就活,你死了,我就死。”耳畔流离着她哀婉而坚定的声音。如果她死了,他会怎样?
出征的号角已吹响第一遍,帐外的将士们的人影耸动,混杂着兵器摩擦的细碎声以及战马粗重的喘气声,他闭目握紧绣袋,里面的丸药发出破碎声响,一起碾碎的还有他纠结的心。
第二遍号角又吹响一遍,“主帅,时辰已至,大军可否开拔?”汪忠嗣的传令官背着他的描金重弓,小心翼翼在帐外朗声请示。
“对不起……月夜……你一个人的安危与千万百姓的性命,我没得选择!”汪忠嗣心中默念道:“愿老天佑护,月夜平安而归。若有不测……妤婳,那我们一家就在地下团聚吧。”
他蓦然睁开眼睛,一双凤目精光四射,他用力扯下绑在胸口的绣袋绳索,掷在桌几上。不再犹豫,毅然决然径直走出大帐。
他跨上战马乌羽,振臂一挥:“出发!”他的声音穿透过黎明前的最后一抹夜色,沉稳而笃定。
第三遍出征的号角响彻军营,第一缕阳光将汪忠嗣的铠甲渲染成璀璨金色,犹如金甲天神般的他带领着忠心耿耿的铁魂军,义无反顾踏上征程。
大队人马离军营越来越远,他离那棵大树也渐行渐远,他没回头,但他仿佛看到树下羸弱的白衣倩影,一恍惚间,没了踪影,只有飘落的几片残叶,落寞入土。
或许今日,就是永别。从此……死生不相见。他的心,益发地,空空荡荡起来。
营帐之中,汪忠嗣被苏全带来的噩耗突袭,本能拽住苏全衣领,愕然道:“你说什么?”
“二小姐被黑衣人掳走了。“苏全惊急,迫切道:“将军,救人要紧。”
汪忠嗣冷静下来,低低道:“慢慢说,从头讲起。”
“昨夜,咱们府里出了大事。不知二小姐从哪儿弄来了火油飞蝗石?一下伤了大半儿府里的家丁。她还把自己的丫鬟都放走了。夫人带人想拦,二小姐就拿出什么海棠花针,几乎吓晕了夫人。她们还提到,一个人,叫莫……无涯。貌似二小姐认识,夫人也认识。夫人很害怕说要杀了二小姐。”
苏全当时本就听得莫名其妙,所以讲得更糊里糊涂。但这信息足以让汪忠嗣震惊,益发揪心。
“是暴雨棠花针吧?月夜怎么会有火油飞蝗石,还有暴雨棠花针,不可能。”汪忠嗣蹙眉。
他紧紧盯住慌乱的老家丁,凝神缓缓道:“那些东西,早前都被我尽数毁掉,这世间不应再有。苏全,你可记得,是谁提起莫无涯的?”
苏全大口喘气,回想片刻道:“好像,看到二小姐拿出了海棠花,夫人追问莫无涯是小姐什么人。二小姐并没回答,主人,那莫无涯,可是常皇最宠爱的典书尚宫吗?传言她不是被赐死了。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难道没有死?”
“莫无涯,早死了。”汪忠嗣喃喃自语,思忖片刻,察觉苏全正紧张地盯着自己,继续道:“不打紧,继续说。”
“夫人倒想拿住二小姐,但又哪里奈何得了。大小姐中了毒,家丁又怕飞蝗石,二小姐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坦坦荡荡走了。真没看出来,以为二小姐平日里只看书种花,何时藏着如此厉害的手段。她骑了自己的马,走了。老奴自然不肯让二小姐离府,但实在拦不住。”苏全断断续续道。
“老奴也只好悄悄跟着,眼见二小姐来到军营外的大树下,站了许久,像是等人。后来那雪貂兽驮了大包东西来会合,他们就一起在树下站着等,等了一个时辰,最后也没等到什么人,二小姐就在树下默默落泪。”
“她,哭了……”汪忠嗣深深吸气,心中隐痛道:“为何不劝她,回家。”他不甘心道。
“哎,二小姐那么伤心,老奴看着都心痛。也不知道她等谁,那人怎么不来……劝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