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厉家大门外，苏成辉没急着进门，而是缓了口气。刚才厉千雪下班之前打电话，让他去林市东区那边给她买东区有一家店的甜点。

那甜点其它地方没有，而店主会在每天下午五点的时候，开始售卖每天只推出一款的点心。

因为杂志上介绍过，厉千雪看到了就提了这样的一个要求。

苏成辉知道厉千雪是在生他的气，可是他怎么问，厉千雪只说没有。

他问得多了，她就来一句反问：“怎么？你不是说只要我肯原谅你，你什么都肯做？只是让你跑跑腿，为我做点你力所能及的事，你就不高兴了？”

苏成辉没有不高兴，他只是怕厉千雪是在生气。

他这一路过来赶得很。他已经尽快了，却还是没赶上。

今天下班高峰，路上堵车比平时又多费了一些时间。等苏成辉赶到了，已经过了厉千雪说的时间了。

看着手上苏成辉费尽力气买来的最后一份甜品，苏成辉紧了紧拳头。

横竖伸着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希望厉千雪不会因为他晚了五分钟而生气。

“千雪。”苏成辉正要进门，就听到厉老爷子的声音：“你这段时间，玩够了没有？”

厉老爷子这半个多月可是看着厉千雪去折腾苏成辉的。他一开始觉得不错，可是这么几天下来，他的天平忍不住又倾向了苏成辉了。

苏成辉的脚步停了一下。

“爸，你说什么呢？谁在玩？”

“你啊。”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女儿，就算是当了外婆也还是他的女儿：“你这段时间天天折腾苏成辉，不是在玩是什么？”

“不算吧。我只是让他跑跑腿而已。”

“是，跑跑腿，跑跑腿就是让人家从西区跑去东西。来回开车两个多小时给你买一份你根本没多喜欢吃的甜点。”

厉家有会做西餐的厨子，这一类的点心，自然也是会做的。

厉老爷子才不信，厉千雪非要去吃外面卖的。

看厉千雪不说话，厉老爷子都不明白她在想什么了：“千雪，你到底怎么想的？你是原谅了他，想跟他复合？还是说你根本没有原谅他，你还恨他，所以想折腾他？”

本来要进门的苏成辉定定的着在门口，没有急着进门。

“都不是。”厉千雪否认。她端起眼前的樱花汁喝了一口：“爸，我跟他的事，你别管了。”

“我是不想管。你别让他到我面前来晃。”厉老爷子叹了口气：“怎么说也在这个家里呆了二十几年，你也别太过分了。你要是真的原谅了他，就跟他复合。你要是没原谅他，你干脆就让他不要再出现在你面前。这样不是简单得多了？”

沉默，厉千雪没有说话。她放下了手中的杯子苦笑一声。

“爸，你以为我不想吗？”

“那你——”

“爸，我没办法原谅他。”厉千雪没有跟儿女说过，没有跟噶达经人说过的话，对着自己的父亲却是没什么不能说的。

“我没有办法原谅他，可是，我也没有办法放下。”

厉千雪的神情冷厉，带着几分痛苦：“我对他还有感情，我承认。”

爱了二十几年的男人，不是说放下就可以放下的。

“可是，我也没办法忘记，他做的那些事。”

一开始换掉孩子，在她不知情的时候让她把别人的女儿当成自己的女儿来养。

这件事情现在苏青桑不追究，她也可以放下。可是她跟苏成辉的问题不光是这一个。

还有后面的事。

“他曾经对我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我以为我可以忘记。但是我发现我做不到。”

怀青桑的时候，苏成辉对她不闻不问，怀苏昱昕的时候，苏成辉对她依然不闻不问。

他指责她用孩子绑住他，他指责她是恶心的心机女。还有后来的许多许多。

“我真的忘不掉。”

“千雪？”厉老爷子愣了一下，他一直知道女儿跟苏成辉这些年的婚姻不算顺利，可是没想到，还有他不知道的事。

“那天我从恶梦中醒过来，我就想，我曾经为了苏成辉，做过很多傻事。然后我想着让他把我曾经做过的事，都做一遍。”

不是只有苏成辉在付出，她也曾经付出过。

她曾经跨越大半个城市只为了买苏成辉喜欢吃的一种零食，她也曾经因为苏成辉而学着洗手做羹汤，只是因为实在没有天分作罢。

她曾经在苏成辉生病的时候守着他，可是在他醒来后，却依然无动于衷，对她没有一个好脸。

年轻时候她为苏成辉做的每一件事情，她都记得。不是她记性好，而是她做了这么多，都没有能感动那个男人分毫。

“我只是觉得，不甘心而已。”

厉千雪闭了闭眼睛，她第一次跟厉老爷子说这样的话：“我真的只是不甘心。我想让他学着付出一次。就像现在那些小姑娘说的，我要作一次。我想让他知道，他曾经是怎么样的忽略我。”

厉老爷子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

“千雪——”他竟然不知道，女儿竟然是这样的想法。

“爸，你会不会觉得，我很任性？”

“不觉得。”厉老爷子一下子就换了立场，站到了厉千雪这一边：“我的女儿，任性又怎么了？”|

“爸。”厉千雪笑了：“其实都要怪你，把我宠坏了。”

“千雪。”玩笑之后，厉老爷子还是想问：“难道，你就想跟他一直这样下去吗？你难道想这样一直折腾他，然后让他这样疲于奔命，你就没想过，他也许会觉得累，想放弃呢？”

苏成辉睡得很沉。他这几天在荣城来回奔波。加上之前又谈成一个新的投资案。

这个时间点，他睡得很沉。迷迷糊糊听到手机想，他等手机铃声响了一会才接起来。

“苏成辉。”

“恩。恩？”那边熟悉的声音让苏成辉立马清醒，他看了眼时间，不明白这个时间点厉千雪打电话给他干嘛。

“怎么了？”厉千雪从来没有在这个时间点找过他，他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快速的了坐了起来：“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了？”

“我——”厉千雪的声音顿了一下，她怎么说？说她刚才做恶梦了。

梦到苏成辉跟她以前的时候？说她心里已经动摇了，却不想就这么容易原谅苏成辉？

那些情绪她发现自己似乎没办法对苏成辉说。她看着窗外的夜色，重新躺下。

“我睡不着，你给我唱歌吧。”

凌晨三点，给她唱歌？

苏成辉费了一点时间缓过来：“千雪——”

“随便唱什么。”

“千雪。”苏成辉有些无奈的开口：“我不会唱歌。”

应酬的时候，也有去一些地方，可是唱歌，他真的不怎么会。感觉上次唱歌还是在学校里上音乐课的时候。

这都多少年了。

“我说了，随便唱什么。”

她闭上了眼睛：“你要是不唱，明天开始你不用来找我了。”

苏成辉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听到厉千雪跟他提这样的要求。

他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反应：“千雪，你在为难我。”

“是吗？”厉千雪大大方方的承认：“是啊，我是在为难你。那你唱不唱呢？”

苏成辉沉默，一时语塞。实在是没想到厉千雪都“一把年纪”了，却是难得的任性一次。

“你再不唱我挂电话了，明天你——”

“我唱。”

苏成辉答应了，却是实在为难。他几乎从来不唱歌，这个时候厉千雪让他唱歌，他根本不知道要唱什么。

想了很久，想起了以前妈妈当护士的时候，最喜欢听的一首歌。

那时苏母天天放那首歌，时间久了，苏成辉也会了。

现在厉千雪让他唱歌，他唯一想到的也只有那一首了。

“军港的夜静悄悄。海浪把战舰轻轻摇。年轻的水兵头枕着波涛，睡梦中露出甜美的微笑……”

他一开口，倒让厉千雪愣了一下。实在是没想到，苏成辉还真的会唱歌。

这么多年她可是从来没听他喝过。意外的好听。

他的专线柔和，算是儒雅一系，隔着电话他的声音轻轻的传来，带着说不出的磁性跟姓感。

“海风你轻轻的吹，海浪你轻轻的摇……”

她没叫停，苏成辉就继续唱。厉千雪一开始还很清醒，慢慢的，听着苏成辉的歌声就真的睡着的。

苏成辉唱了两遍，没得到回应，唱完了两遍，他实在找不到第二首自己会唱的歌了。

“千雪？千雪？”轻轻的叫了两遍她的名字，却听到电话另一头传来的轻微呼吸声。

他拿着手机，听着电话那头厉千雪的呼吸声，虽然不明白她今天好好的为什么会失眠，又怎么突然要求他唱歌。

想着刚才厉千雪提要求的样子，苏成辉突然就笑了。

也没将电话挂断，就这么将手机开了免提。然后听着她的呼吸入睡。

…………

厉老爷子一早起来，发现厉千雪起得很早，已经从外面晨跑回来了。

“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睡得好，就起早一点。”

厉老爷子看着她，打量着她眼中的神色，发现气色确实是不错：“怎么了？昨天苏成辉又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今天这么高兴？”

“有吗？”

“你应该去照一下镜子。”厉老爷子看女儿打算上楼，终于还是忍不住出声提醒：“你这是想清楚了？”

“没有。”

“那你——”

“我之前跟他说，给他一年的时间。这一年我会想尽办法去折腾他。如果他能受得了我的折腾，那么一年后的事，一年后再说。”

“那万一他受不了呢？”

“那就算了。”

只能说明，他们到底有缘无份。如此罢了。

“你打算怎么折腾他？”自己的女儿，厉老爷子还是清楚的。

任性是任性，脾气也是有脾气。但是这么多年，除了要跟苏成辉在一起这事之外，厉老爷子还真没见过她任性的样子。

“你呆会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