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5,可能是我的身体不好,所以难产的几率很大

“好,我知道了。”

傅青山终于点了点头,然后抬起左手的手腕,看了一眼精致腕表上的时间,“这个地方已经不安全,你收拾一下,我带你到另外一个地方。”

“好,我现在就去收拾。”

已经入了夜,山里的夜风和昼夜的温差,将已经和煦的春天,硬生生的演绎出刚刚入冬的感觉。

她穿了一件长外套,走在前面,赵嫂和傅青山拎着行李包走在后面。

三人刚刚坐上车启动车子,远处的天空就有闷雷响起,要下雨了。

乔漫坐在后座上,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竹林风景,脑海里又都是那个男人的身影。

有那么一秒,她甚至在想,他如果没有出意外,那该有多好。

……

乔漫醒来时,车子已经驶向了沿海大道,一路朝着蓝山别墅的方向驶去。

她很想开口提醒一句,却又睁不开眼睛,也说不了话,好像处在梦魇中,能够感知到一切,但却动不了。

车子继续向前,速度应该很快,她甚至能够听到从降下的车窗玻璃缝隙所漏进来的凶猛夜风,还有轮胎与地面摩擦而发出的刺耳声音。

大概十几分钟,或者更长时间,车子才稳稳的停下来。

天旋地转的感觉逐渐消失,随之而来的是密集的冷,还有四溢的花香。

她努力了很久才睁开眼睛,在看到窗外大片大片的玫瑰花时,才确定这里是林城玫瑰国际机场。

傅青山将车子停稳后,就迈开长腿下了车,然后很绅士的绕过车头,给她打开了后车门。

乔漫的眼前都是细细碎碎的光影,就连男人的轮廓也变得模糊缥缈了起来。

她能够看见他的唇在一张一合,声音也像是从遥远的远方传过来,“乔漫,这是我唯一能够想到的方式,到了国外好好照顾自己,有事的话就联系我。”

当飞机起飞的那一刻,她感觉自己的眼角有泪水滑落下来。

真的要说再见了吗?这个她从小生长的地方,这个承载了她太多喜怒哀乐的地方。

……

乔漫因为这次的迷药,而昏睡了一个星期,再醒来时,已经是在英国的温布尔顿。

异国他乡的气温有些低,是刚刚入冬的季节,和林城正好相反。

外面下着雨,她窝坐在落地窗边的矮榻上,看着窗外的萧瑟秋景,突然觉得心空落落的。

大概没有他的地方都不像家,没有熟悉的面孔和语言,就更不像家了。

赵嫂还是每天都尽心尽力的照顾她,虽然她也吃的不少,但总归还是太瘦了。

在做临产前最后一次体检时,一个上了年纪的外国医生蹙了蹙眉,摇头叹息道,“孩子发育的并不好,胎盘成熟度也不高,正常你的周数应该是马上要临产了,但他才只有24千克左右,因为你的胎盘成熟度不好,可能会延后生产,我的建议是最后这几周多吃点,争取把落下的往回补一补。”

乔漫很想点头,但现在吃饭对她来说就和吃药一样,痛苦又难过,但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为了孩子的健康。

可能越是临近生产,作为孕妇就越会紧张。

比如会担心生下的孩子不健康,会担心无痛分娩的疼痛度,也会担心她的体力撑不到最后,是不是非要挨一刀。

因为身边没有人陪伴,赵嫂又不会说英文,以至于所有的事情都需要她亲力亲为。

比如给孩子准备生产时会穿的衣服,尿垫,产褥垫,奶瓶水杯,以及各种各样的儿童用品,常常她逛街回来,就会觉得整个人都废掉了,然后就会发好久呆,在想如果那个人在,她肯定不会这么辛苦。

可现实并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她依旧每天超市孕婴店家里三头跑,直到她收到了一条短信。

是林嫣坠海后,给她发信息的那个号码。

她点开后,是一条彩信,上面显示一男一女的身影。

可能是那个男人在她的心里和脑海里太根深蒂固,所以即便是一个背影,她也可以清清楚楚的分辨出来,那个男人就是纪云深。

而站在他身边的女孩,是纪晗。

她想过很多种他没有死的画面,也想过很多他到英国找她的画面,甚至梦到过无数回,可这些都没有在现实中发生,也可以说她并没有等来,而是等来了这张不知道意味着什么的照片。

这条彩信的后面,紧接着发过来一条短信,上面写着:“给傅青山打电话,跟他说你可能会难产。”

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去想电话那端的人为什么会这么清楚她的事情,几乎立刻就按照她说的,给傅青山打去了电话。

傅青山人在京都,正开着一场重要的军事会议,在看到屏幕上的备注名字后,他蹙了蹙眉,然后跟会议桌上的部下说了句休息一下再继续后,就起身往会议室外走去,并滑下了接听键。

下一秒,乔漫温软又优雅的声音从电话的那头传了过来,“傅青山,我刚刚从医院回来,医生说我有可能会难产。”

“难产?”

傅青山眉心微微蹙起,瞥了一眼从走廊那边逐渐走过来的高大身影,“是胎位不正吗?”

“不是,可能是我的身体不好,所以难产的几率很大……”

这一个月以来,她整个世界都是灰色的,黑色的,甚至是没有任何颜色的。

网络上铺天盖地的都是他可能遭遇了伏击,遇到了不测的新闻,这一个月以来几乎没有间断过,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她不看不听,几乎把自己屏蔽了起来。

甚至每时每分每秒,她都在告诉自己,只要没有找到他的尸体,或者没有任何证据确认他已经死亡前,她是不会相信网络上,报纸上,以及各种社交新闻客户端上那些写得天花乱坠,甚至有七分逼真效果的新闻。

所以,她在后来的很多个时刻,甚至是午夜梦回的时候,就常常在想,如果那天她再试着用力挽留一下,会不会是不同的结果?

她想应该会的吧,至少不会是现在这个,让她疼入骨髓又痛彻心扉到无法挽回的结果。

傅青山修长有力的指骨之间夹着一个薄薄的信封,信封正面写着几个苍劲有力的字,甚至力透纸背,是他的字迹。

写着,乔漫亲启。

乔漫低垂着眉眼,看着男人指间的信封,久久没动,不管是眼神动作还是反应,都是那种极度恐惧后的恍惚和茫然。

她怕信里真的写着什么道别的话,也怕什么都不是,就像那晚那样的风轻云淡叮嘱,连道别都没有。

矛盾重重,又有些似是而非的心理,不断地重复地折磨着她。

她很想伸手拿过来,可垂在身侧的手却仿佛有着千斤的重量,怎么也抬不起来。

“先看信,看完信如果觉得有什么想问的,到楼下找我,我等你。”

傅青山将指间的信封递到乔漫的身前,也没管她接没接住,就松开了手,然后转身便朝着楼梯口方向走了去。

信封随着男人松手,而飘落在高级柔软的地毯上,她像是弄丢了什么心爱的东西,赶紧蹲下身子去捡,却在指间捏住信封的那一刻,被什么东西模糊了眼睛。

她蹲在那里几秒,或者是更长到她已经无法感知的时间,她才很缓慢很缓慢的站起身,然后撕开信封的开口,将里面的信纸拿出来展开,接着男人那苍劲有力的笔迹就瞬间映射到了她的眼睛里。

“漫漫,如果我没有发生意外,这封信就会在我从缅甸回来后化为灰烬,可……如果我发生了意外,这封信就会由老傅交给你。”

“一个月的时间,相信你应该已经接受并且消化了这个消息,也许你说的很对,我确实比谁都自私,以爱的名义,却做着混蛋的事情。”

“我出了意外,老爷子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找到你,留下唯一的血脉,这个时候,你不要逞强,一定要听老傅的安排尽早出国,然后到了那边后,尽快的忘了我,忘了这里的一切,重新开始一个新的人生。”

“漫漫,我没输,你想一想,即便老爷子戎马一生杀伐果决说一不二,玩转阴谋与人心,行走在风光无限的名利场上,可最后却只剩下那些虚无缥缈的权力欲望,没有结束,也没有救赎,其实是他输了,并且输的彻彻底底。”

“漫漫,你跟我说过,江山和美人难以两全,可我不想要两全,只想要你。”

“不用愧疚,我做这些并不是想对你证明我有多爱你,而是不想失去你。”

“关于那个孩子,关于奶奶,关于你的父母,顾东风,以及那么多无辜的人事物,我都想说一声对不起,即便老爷子没有直接的做什么,但也间接的起了很大的作用,如果没有我,你大概会比现在幸福。”

“最后,记住,我爱你。”

这封信的内容,不再是温淡的叮嘱,不再是那些可有可无的关心,而是真真正正的道别。

字里行间,都透露着诀别的味道。

当遗书两个字浮现在脑海里的时候,她整个人如遭雷击,心脏紧缩,甚至呼吸都开始困难了起来。

怎么可能?怎么会?

他是中央特种作战部队第38集团军的军长,是赫赫有名的年轻将领,是这个国家屈指可数的军事人才,是她的丈夫,是她孩子的爸爸。

不管他们之间有什么样的恩怨情仇,会不会继续走下去,她都希望他好好的活着,没有束缚的活着。

他还很年轻,不该以这样的方式结束生命。

怔在那里几秒后,她才像是想起了傅青山的临下楼时说的那几句话,她疯了一样往楼下跑,过程中有好几次差点摔倒。

傅青山正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吞云吐雾,听到红衫木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后,凉凉漫漫的回过头,看向几乎从楼梯奔跑过来的女人。

她的肚子比上次见面时大了很多,整个人有些颓废,面色经常是没有营养的惨白,看到的感觉就像是很久没有好好吃饭后的营养不良。

女人快步走到沙发旁,站在坐在沙发上吞云吐雾的男人身前,“傅青山,他……他真的殉职了吗?”

“嗯,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傅青山的指间夹着细长的男士香烟,青白色的烟雾缭绕在他的周围,将他的身形轮廓氤氲的更加挺拔伟岸,又有些朦胧不清的性感。

乔漫捏着信纸的手紧握成拳,纸张随着她手上的力度,而发出清脆的声响,最后,指甲甚至穿透了纸张,深深的陷进手掌里,“傅青山,认真的回答我,他真的殉职了吗?”

“我不知道!”

傅青山又深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烟,随后仰头喷出,动作是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你问了也是白问。”

“什么叫做你不知道?你那些特种作战部队的卧底,都是一些吃闲饭的吗?连这点消息都查不出来?”

傅青山闻言抬头,深邃到几乎看不到边际的眸光看向她,“乔漫,这样吧,我们做个交易。”

乔漫不敢置信的看向他,甚至有那么一秒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大概沉默了十几秒钟,她才用着轻缓的语调问道,“什么……交易?”

“你告诉我嫣儿在哪里?我就告诉你老纪在哪里?”

乔漫的眸光漫上丝丝缕缕的水光,大概是隐忍的时间太长,在听到他这句模棱两可,甚至她听出了一丝他可能没死的意思后,那些聚集的水光便倾泻而下,一滴接着一滴的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