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7,告诉我,今天这场自杀你筹划多久了

这酒很烈,喝下去应该会很辣。

她正要往嘴里灌酒,就被男人伸手夺了过去,“你只需要跟我撞杯,不用喝酒。”

这一秒钟,她突然感觉,那个孩子失去了,他的痛苦好像不比她少。

就好像此刻,他面上沉静如水,却有着万千的情绪。

而每一样情绪里,都有一点悲伤。

这杯喝完,他又倒了两杯,一杯递给她,一杯自己握在手里,“漫漫,干杯。”

和之前的两杯一样,她只需要拿着酒杯和他撞杯,至于酒,都是他在喝。

这样反复了三四次,乔漫伸手阻止他继续倒酒的动作,“罗曼尼康帝属于烈酒,喝多容易醉,晚上我们还要开车回纪宅,别喝了。”

纪云深湛黑湛黑的眸子看了她几秒钟,然后放下酒瓶,声音淡淡凉凉,“好,不喝了。”

接下来两人安静的吃饭,吃完,服务员把房间收拾好,他就拉着她倒在了床上。

乔漫浑身紧绷,僵硬的几乎不敢动。

“我什么都不干,就想这么抱着你睡一觉。”

这些天,他失眠的很严重,用过很多种方法,都没有任何效果。

可能是太累了,又可能是酒烈,麻痹了大脑和神经,让他抱着她,很快就睡着了。

乔漫虽然没喝酒,但感冒的症状没见好,依然头重脚轻。

听着耳侧男人的呼吸声,没一会,也跟着睡着了。

……

两人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外面下起了大雨,绿洲号广播油轮即将靠岸,请乘客备好雨伞。

他们来的时候并没有带伞,外面又下着大雨,走回去取车很有可能会被淋湿,她迷茫的看了一眼窗外,不知道该怎么办?

男人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温沉的声音响在她的耳边,“不用担心。上油轮前我就安排了杨秘书,让他七点左右来港口接你我。”

乔漫听后,微微点头,笑意深浓。

男人瞥了一眼,总觉她今天有些不一样,但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出了油轮,果然看见等候在外面的杨秘书,他三两步走过来,递过来一把黑伞。

纪云深接过,撑开,罩在他和乔漫的头顶,遮住了上方的那片风雨。

因为下大雨,道路湿滑,能见度又不好,回到纪宅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周兰清还没睡,身姿笔直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到一轻一重凌乱的脚步声,回过头,看向被雨水打湿大半的纪云深,和几乎没有被雨淋湿的乔漫。

“小深,如果你觉得我这个老太婆,和这个家里的其他人都不重要,以后你和你媳妇就不用回来了,省得彼此那么累,而我又吃力不讨好。”

说完,没等纪云深说话解释,就迈着脚步上了楼。

“抱歉,因为我让你们吵架了。”

纪云深将伞递给一旁的管家周叔,闻言,眉目没动,声音却冷了好几度,“不关你的事。”

就算没有她,也还会有另外的人,奶奶也会不开心。

上了楼,两人先后冲了热水澡,等到一切结束,已经接近凌晨了。

男人关了灯,掀开被子上床,拉过一旁的女孩,按在怀里,“睡觉。”

乔漫只好按了手机的锁屏键,适应着突然暗下来的光线。

男人似乎头很疼,躺下没一会就睡着了。

女孩确定他睡着后,才起身翻出他的手机,找出一串号码,发了一条短信。

然后走出房间,进了隔壁的房间,拿起喷头放了一浴缸的水。

她看着镜子中的女孩,一身白裙黑发,在浴室惨白的灯光下,幽暗的厉害。

看了一会,她就迈开脚步,走进了浴缸里。

口袋里有事先准备好的刀片,她闭上眼睛,朝着自己的手腕上重重的划下去。

疼痛,鲜血,如果潮水般汹涌而来。

她却像解脱了般,脑袋几乎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

纪晗一直没睡,刚刚收到纪云深的短信,就一直站在院落的花坛旁等着他。

等了好一会,也没见他来。

外面很冷,尤其快要入冬的夜晚,冷的彻骨。

她裹紧身上的衣服,又等了一会,确定他不会来后,才抬起脚,匆匆的往回走去。

刚刚上楼,就发现自己房间亮着灯,难道他在里面?

她推开半掩的房门,走进去看了一圈,也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正准备拿出手机给他发短信,就听到了浴室传来的水声。

夜很深很静,这样的声音会显得格外的恐怖。

她蹙紧眉头,犹豫了几秒钟,才抬脚走过去。

刚刚来开浴室的门,就看到了一地的鲜血,而宽大的浴缸里躺着一个女人,她的手腕上是一道狰狞的伤口,正汩汩的流着血,混着浴缸流出的水,淌了一地的血水。

“啊啊啊啊……”

纪晗捂住耳朵,惊声尖叫了起来。

隔壁房间的纪云深听到尖叫声,几乎立刻睁开眼睛,风速一般赶过去。

接着是周兰清和住在楼下的佣人。

纪云深是第一个冲进纪晗房间的人,由于多年特种兵的警觉和敏锐,他敢肯定刚刚纪晗的那声尖叫肯定是发生了事情。

当他看到浴室里的那一幕,眼睛都红成了一片。

一身白色睡裙的女孩躺在溢满水的浴缸里,周围都是血水,一点一点的蔓延开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抱起女孩的,他只知道他不想让她死。

甚至会因为出现这个念头,整个人瑟瑟的抖着,就好像浑身的每一根神经都是战栗的。

周兰清和几个佣人刚刚走到门口,就看到男人抱着一身是血的白裙女孩,都不由的惊呼出一声。

然后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汽车的引擎声划破漆黑的夜幕,直至消失不见。

……

凌晨一点,男人抱着一身是血的女孩冲进了医院的急诊室,几名医生和护士正昏昏欲睡,听到声响都吓了一跳。

男人仿佛地狱走出来的阎王,浑身散着肃杀之气,“快救她,救不活,你们谁都别想活。”

纪云深给乔漫的那场盛世婚礼,几乎轰动了整个林城,因此几名医生和护士几乎第一时间就认出了两人。

见女孩的手腕不断的有血滴落,初步判断是割腕。

在嫁入豪门的女人里,自杀率一直居高不下,难道这个男人深情的外表都是装出来的?

不过这只是医生和护士的心理活动,听到男人的话,都是第一时间开始急救。

几分钟后,乔漫被推进了手术室。

男人坐在走廊的长椅上,难得的狼狈颓废。

思绪很乱,但终于解释了女孩最近的反常。

她孤注一掷的换取自由,而这个孤注一掷的筹码,就是她的命。

那么谁能告诉他,她这场自杀筹划了多久,又有多少的把握他能够签字离婚?

乔漫,告诉我,你这场自杀究竟筹划了多久?

手术室的红灯一直亮着,在幽深的走廊里,显得格外的晃眼。

周兰清没说话,一双仿佛看透世间的眼睛,穿过早晨凉凉沁沁的光线,落在院落里的女孩身上。

昨晚的大雨,让整个世界萧瑟凄凉了不少。

泛黄的落叶混着雨水,在地面上铺了厚厚的一层,入目所及,都是湿漉漉的一片。

好像不过一夜,就将昨天和今天划为两季。

一季秋去,一季冬来。

女孩披散的头发,飘舞在风里,背影似乎比眼前的秋景还要萧瑟凄凉。

半晌,周兰清才收回眸光,声音一如既往的矜贵优雅,“小深,晗儿这孩子命太苦了,如果可能,我会用我剩下的为数不多的生命,尽我所有,护她平安快乐。”

周兰清的话里传递出来的意思很明显,这件事,无论顾西沉有没有错,她都要给他一点颜色瞧瞧,让他知道纪家会是晗儿最有力的靠山。

“去劝劝她吧,我去让厨房准备长寿面。”

周兰清说完就转身离开了客厅,留下了原地吞云吐雾的男人。

遮天蔽日的白雾在秋天的晨曦中,逐渐变得稀薄,些许微光畏畏缩缩的穿破夜晚残留下来的水蒸气,落在男人完美到无懈可击的五官上,镌刻出一个如刀削般的剪影。

他垂眸,捻熄手中的烟头,扔到佣人递过来的烟灰缸里,便套上深蓝色风衣,阔步接近院落中的女孩。

男人一尘不染的手工皮鞋,踩在厚厚的落叶上,发出簌簌的声响。

纪晗正眺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听到脚步声,慢慢悠悠的转过身,整个人有种剪辑出的旧时光电影的味道。

男人的双手落在口袋里,挺拔的身躯在阳光下,格外的性感魅惑。

大约离她有两三米的位置时,停下脚步。

明明近在能够触摸的距离,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十年弹指一挥间,曾经属于她的,现在却变成了奢望。

“我无意打扰你们夫妻生活,是奶奶太心疼我了,抱歉,以后都不会了。”

纪晗的语速很快,不知道是在对他说,还是在自言自语。

说完后,朝他露出一抹明媚的笑,然后迈开脚步,朝着老宅的方向走了去。

交错的瞬间,男人伸手拉住了她纤细的手臂。

“晗儿,既然我们都选择了放弃,开始新的生活,就不要有所留恋,今后有任何事情你都可以找我,我们是一家人,你永远都是我的妹妹。”

“所以,我现在只是你的责任了吗?”

纪晗甩开男人的大手,干净澄澈的眸光里,写满了落寞的寂静,“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么我现在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我不需要,永远都不需要。”

不管十年的感情深或浅,总归爱过一场,就够了。

乔漫没进房间之前,觉得头重脚轻,只想上床好好睡一觉,可真正进了房间,那些铺天盖地的困意却消失了。

房间里开了地暖,有点憋闷,她走到窗前,正打算开窗透透气,却透过窗玻璃,看到了院落中的那一幕幕。

有什么东西在急速的坠落,撞击后的疼痛感顺着全身的每一根神经,一齐涌到心脏里,细细密密,无尽无休。

她看了几秒钟,就伸手拉上窗帘,转身把自己摔进了床里。

陷入熟睡前的那一秒钟,她在想,折腾了那么久,还好,还好一切就要结束了。

……

男人站在高大的玉兰花树下抽了一根烟,才抬脚往老宅走去。

刚刚进门,管家周叔就端着一张笑脸走过来,恭敬的说道,“少爷,厨房的长寿面已经煮好了……”

周叔的后一句话还没说出来,就被男人轻声打断,“给我端上来。”

等到周叔反应过来,高大的男人身影已经消失在楼梯口,迈上了二楼。

周兰清洗漱完,换好衣服,见周叔呆愣愣的站在楼梯口处,保养得宜的脸上露出一抹疑惑,“你在看什么?给小深的长寿面煮好了吗?”

周叔听到老夫人的声音,三两步走过去,眉眼低垂,站姿恭敬,“已经煮好了,刚刚……刚刚少爷说,要把长寿面给他端上去,好像,好像要在楼上单独吃。”

周兰清的眉头微微挑起,然后挥了挥手,“照做就是。”

“是,老夫人。”

男人迈着长腿上楼,推开房门,里面传来的昏暗光线,让他的如刀削般的剑眉微微蹙起。

他脱掉身上的深蓝色风衣外套,仍在床边的沙发上,走近靠窗的那一侧。

女孩缩在棉被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披散的如瀑长发遮住了她的眉眼,看不清楚表情。

他伸手将散乱在她精致的小脸上的头发拂开,别到小巧的耳后,竟发现她满脸的泪痕。

哭着睡着了,是什么事情那么难过呢?

他的眉头蹙的更紧,像是有万千的情绪在奔腾呼啸,却找不到一个发泄口。

就这样看了十几分钟,直到门外有敲门声传来,他才移开视线,迈开大步去开门。

管家周叔站在门外,手上端着托盘,托盘上是一碗冒着热气的长寿面。

“少爷,长寿面好了,老夫人让您趁热吃。”

纪云深说了句知道了,就单手从周叔的手里接过了托盘,另一只手轻轻缓缓的关上房门,好像生怕打扰到床上的女孩。

周叔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禁摇了摇头。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来少爷也不例外。

……

乔漫做了好多梦,梦中人影重重,她转在原地,像是迷路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

她哭着,喊着,却没有人停下脚步。

直到一道带着体温的宽阔怀抱将她环抱住,她才从无边的黑暗中走出来。

睁开眼睛,眼前是一张放大的男人英俊脸庞,他们躺在床上的姿势很暧昧,确切的说,是她像个无尾熊一样巴着他。

她退开一些,声线干净,带着睡醒后特有的慵懒,“几点了,我睡了很久了吗?”

男人坐起身,低头看了手腕上精致的表盘一眼,“九点了。”

话落,男人就套上拖鞋,站到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大床上的美好女孩。

“走吧,我们去海边过生日。”

“家里这边没有关系吗?”

没有她之前,他每年的生日都是和他奶奶一起过,突然改变,多少会让周兰清的心里不舒服吧。

“如果你有这样的担心的话,就今晚陪我再在这里住一晚。”

和奶奶一起过生日,无非一家人吃个饭。

他们在外面过完生日回来,陪奶奶吃个宵夜,基本上就可以解决一切的矛盾。

“好!”

乔漫点点头,模样很乖巧。

男人的眉眼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俯身,右手的虎口钳制住女孩尖细的下颌,“为什么突然这么乖?”

“我以为我一直这么乖。”

男人的眸光深深,如海一般,倒映着女孩的精致脸蛋,“今天似乎特别乖。”

女孩伸手拉下男人的大手,然后跪坐起身,在男人英俊的脸上落下一吻,嗓音娇娇软软,一惯的好听,“你喜欢么?”

男人就这么看着她,好半天才说道,“我说喜欢,还会有福利吗?”

“你都说是福利了,当然没有了。”

女孩往后退,还没有退开,就被男人的一双大手揽住了腰身,按在他坚硬的胸前,“乔漫,你把火点起来,就给我来了一句这么轻描淡写的话?”

男人的手掌温度透过衣服,传到女孩的身体里,她咬了咬嘴唇,下一秒,在他的唇上快速的落下一吻,“这样够了吗?”

“不够。”

男人的大手用了力度,疼的女孩眉心紧蹙,“纪云深,你别太过分!”

这一刻这一秒,纪云深竟有种回到和她刚刚结婚时那会的感觉。

她也是这样的表情,眉眼精致,带着压抑的怒火,却又不敢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