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背脊靠在餐椅的椅背上,脸上蓄着风雨欲来前的平静,“漫漫,你好像恨我?”
“我不恨你。”乔漫低低的笑,精致的眉眼也染上星星点点的笑意,“至少现在不恨你。”
纪云深摩挲的杯口,精致硬朗的五官在水晶灯的漫射下,愈发的英气逼人,“漫漫,这些说辞都太片面了,我需要一个理由。”
她觉得自己此刻的表情很淡然,但其实看在男人的眼里,是一副快哭的表情。
“我需要你的时候,你都不在,这个理由,够了吗?”
她缓了缓,继续笑着说道,“所以,你,我不要了,爱情我也不要了。”
……
乔漫坐在主卧的沙发上,看着窗外的夜景,思绪飘着。
耳边不停的回想着男人刚刚说的那句话,他说,“漫漫,我很不喜欢被女人甩,你确定你能承担这个后果?”
这个世界上,让她在乎的人,都一个一个的离开她了,现在只剩下东风和妈妈。
东风已经被孟东行保护起来,而妈妈,他不会动。
所以,还能有什么后果呢?
就这样不知道呆坐了多久,放在一旁的手机便震动了起来,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她没接。
谁知对方很锲而不舍,震动响了一遍又一遍,她最后还是滑了接听键,“漫漫,傅青山抓了顾东风,逼顾瑾瑜现了身,现在在青山别墅,纪云深也在,你快过来一趟。”
乔漫挂了电话,套了件衣服,就拿了一把玄关柜上的钥匙,遥控找到车子,就驶出了蓝山别墅。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了青山别墅外,离得老远,就看到落地窗里站了许多人,不仅纪云深在,顾峰,纪晗,顾西沉,孟东行都在。
乔漫走进去,几乎吸引了所有的视线看过来。
孟东行蹙了蹙眉,继续抽着手中的香烟。
顾峰和顾西沉则是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至于纪云深和纪晗,则是站在沙发旁,两人虽然没有交流,但站在一起的身影去,却是出奇的和谐般配。
她先是走到孟东行面前,低声细语的说道,“孟东行,你骗我?”
“乔漫,电脑里什么都没有,所以你觉得是我在骗你,还是你在骗我。”
商场如战场,每一次不经意的失误,都会让人走向末路穷途,他不得不小心而谨慎。
即便他对面站着的是他最爱的女孩心中,最信任的朋友。
“他书房里的笔记本只有那一个。”
孟东行低头,又深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烟,唇角勾出的弧度,蓄着点嘲弄的意思,“乔漫,我早说过,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趟这趟浑水,现在,我依然想说这句话。”
一句话,摆明了他的立场。
如果电脑里有他想要的东西,他会出手帮她,可如果电脑里没有他想要的东西,他不会趟这趟浑水。
毕竟在林城,他没有明显的优势,不适合和纪云深硬碰硬。
乔漫也没有过多的纠结,这只是一场你情我愿的交易,甚至可以随时叫停反悔,况且笔记本里什么都没有,她就更没有理由,让他义务的帮她什么了。
傅青山坐在主位沙发上,手指不时的摩挲手上的婚戒,眉眼深邃,“顾总,我耐心有限,如果你不想让我把你送你进局子,就把那些照片交给我,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顾瑾瑜搂着顾东风站在中间,经过岁月洗礼的脸上,像是被刀削过的精致,“那么请问傅师长,你在以什么名义向我要那些照片?一个有妇之夫,还是一个暗恋者,亦或是男小三这个角色?”
傅青山眉眼低垂,英俊的脸上像是覆上了一层冰,冷的毫无温度,“既然顾总不肯说,那傅某只能说声抱歉了。”
话刚刚说完,他就伸手打了个响指,很快就有几个保镖打扮的人走进来,“傅先生。”
“嗯,你们几个拉这位女士去清醒清醒。”
“是,傅先生。”
顾东风闻言,立刻将已经矮了他大半头的妈妈护在怀里,“你们谁敢?”
即便吸了毒,但他的眼睛依旧干净澄澈,像是霏霏洒落的春雨,无声无息,却又沁人心脾。
几名保镖见状,都偏头看向沙发上的傅青山。
傅青山还是之前慵懒至极的语调,没什么变化,“愣着干什么,赶紧动手。”
乔漫快保镖两步,走过去,将顾瑾瑜和顾东风护在了身后,“傅大少是准备因为那几张照片,然后以权势压人吗?”
“是……又怎么样?”
傅青山回答的很轻慢,声线依旧温沉磁性,“老纪,愣着干什么?把她拉开,会伤到她。”
纪云深站在纪晗身边,没说话,也没动,只是静静的抽着烟,仿佛周围发生的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
脑袋里回荡着他那句,漫漫,我很不喜欢被女人甩,你确定你能承担这个后果?
现在他的态度,就是他所说的后果吧。
傅青山见他没动,又说了句,“老纪……”
“傅青山,你别欺人太甚。”
林嫣走过来,瞥了一眼站在纪云深旁边的纪晗,她的眼睛红肿,像是哭了很久,所以他心疼了吗?
“几张照片而已,你至于这么大动干戈?”
傅青山没说话,而是看了一眼愣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的两名保镖,“动手。”
林嫣怕他们伤到乔漫,在几名保镖伸手之前,扑到乔漫的身前,接着就是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
她的眉心蹙紧,发出一声隐忍的惊呼。
傅青山上一秒还窝坐在沙发上的身影,下一秒就走过去,把她拉开,“林嫣,我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管了?”
“你的事情我可以不管?但你傅青山既然贴的标签,是我林嫣的男人,就少在我面前演这种苦情戏,有本事就跟我离婚,然后光明正大的去保护,如果没有这本事,就少装出一副痴情的样子,好像全天下都欠你钱似的,本小姐看不惯。”
话落,整个别墅是几秒钟的静寂,然后男人握住女孩纤细手腕的大手用了力度,“我想你应该不是第一天知道我无能的事了,不然怎么会娶你?走开!”
男人的力度有点大,女孩被甩在沙发上,摔的的七荤八素。
乔漫见状,赶紧走过去扶起林嫣,“嫣儿,你没事吧!”
“我没事。”
男人的眉头深深的蹙起,好像听到女孩的回答,才舒展开一些,然后再次朝保镖挥手,“动手。”
几名保镖上前去拉顾瑾瑜,却被顾东风一个反手推开,随后摸出一把刀抵在其中一个保镖的脖子上,“各位,我不想闹出人命,我妈妈既然不想说,你们就没有权利逼她说,更何况只是几张搂搂抱抱的照片,又不是床照,至于这么紧张吗?还是……有些人在故意欲盖弥彰?”
纪晗的脸色一下子就苍白了起来,紧咬着唇,“青山哥,算了吧,就是几张照片,我不在乎的!”
“没关系的,晗儿。”
傅青山还想上前,却被身后的乔漫拽的后退了两步,然后靠近顾东风,“东风,把刀给我,我不会让你和你妈妈出事的,相信我,嗯?”
将近半年的戒毒所生活,让他这个十八岁,本应该充满灿烂阳光的孩子,阴雨连绵,晦暗难懂,心痛的,几乎都无法呼吸。
“姐,我不想你因为我难做,你走吧,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早晚都要有一个了断的!”
这个了断,不止是顾瑾瑜做的那些错事,还有就是和顾峰的家族内斗。
纪晗是顾峰的亲生女儿,他的事情,纪晗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两边都是她的亲人,他不想让她有一丝一毫的难做。
“我不走,听话,把刀放下,我会把一切的事情都解决好的,嗯?”
顾东风摇头,板寸的头发在灯光下格外的引人瞩目,“我不放,你走,快走啊!”
乔漫见他情绪激动,怕他一会伤到手,趁他稍稍有些分神的瞬间,准备去夺他手中的刀,却被他察觉,本能的躲过,刀子从她的手心划过,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十指连心,非常的疼。
纪云深的脸色大变,走过来扶她的手,还没有凑到眼前,就被抽出拿走,“我没事。”
顾东风松开手中的刀,也走了过来,“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小孩子乱碰什么刀?如果这条口子能够让你长点记性,也值了。”
纪晗走过来,眼眶依然红红的,“姑姑,我知道你很讨厌我,也知道你不喜欢爸爸,但你没有必要污蔑我。”
乔漫生病了,淋雨受凉后持续发烧,挂吊水用西药,都一点效果没有。
林嫣照顾了一个白天一个黑夜后,终于没顾乔漫的意愿,把她送进了医院。
这大半年,她呆在医院里的时间,好像比家还要久。
躺在病床上,她脑子掠过很多个念头,却又混沌。
整个世界好像都是摇晃而又模糊的,不清晰。
由于精神倦怠,身体乏力,很快又昏睡了过去。
林嫣一直守在床侧,不敢睡,很怕她会想不开。
因为知道,绝望这种情绪,从来不会铺天盖地,只会积少成多。
现在,大概终于爆发了。
医生用了很多办法,可以说常规的,非常规的都用上了,也没有把乔漫的烧降下来。
最后,几乎是束手无策的对林嫣说道,“林小姐,乔小姐没有任何生病的迹象,却高烧不退,我猜很有可能是心病,这种情况,最好找到症结所在,或者看看中医,用点土方子,又或者去看看心理医生,比在医院这么耗着打针用药强。”
林嫣瞥了一眼病床上的乔漫,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心理医生么?
在林城的心理学领域,能让人第一个想到的人,肯定是谢之谦。
这方面,他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专家级别。
林嫣出了病房,第一时间就给他打去了电话,嘟声响了两下,对面就传来谢之谦被烟雾熏染的有些暗哑的嗓音,“漫漫。”
“抱歉,我是林嫣,漫漫她得了心理疾病,能不能麻烦你抽空过来一趟,帮她疏导一下?”
前一阵谢之谦和白菲菲分手的消息闹的沸沸扬扬,之后他好像一直在美国度假,销声匿迹了般。
听漫漫说,她给他打过几次电话,都是关机。
她拨这通电话,也完全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电话会通,他会接。
毕竟真的动过伤筋动骨的感情的人,很难那么快走出来。
“我现在在叙利亚的国际救援组织里当战地医生,为战争所留下心里创伤的人做心理疏导,赶回去的话,最快需要十三天。”
叙利亚,这个满目疮痍的国家,到处都是贫穷,饥饿,疾病。
所有的机场几乎都处于关闭的状态,而他又在战事最吃紧的西北部城市,阿勒颇。
这里距离叙利亚的首都大马士革,很遥远,陆路交通又几乎在反政府武装把控下,如果在中国维和部队的帮助下,也要开很久的车,远水解不了近渴。
况且乔漫高烧不退,根本等不了那么多天。
谢之谦那边的声音很嘈杂,偶尔还有孩子的啼哭声,应该是战事受伤的妇女儿童正在接受医治。
“好,我知道了,打扰了。”
林嫣掐断了手机通讯,觉得头更疼了。
傅青山执行任务时,因为需要服从军律,手机从来不开,而纪云深的手机这两天也关了机,两人现在处于完全失联的状态。
漫漫躺在床上高烧半昏迷,睡睡醒醒,大多数的时候,精神颓靡,提不起任何劲头。
哥哥又很忙,尤其最近边境关系紧张,他就更忙了,打十次电话能接一次,而且,她已经这么大了,不想事事都让他跟着操心。
她把能够求助的人,在脑子里都过了一遍,却发现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人生就是这样,在遇事时,才会知道自己有多么的孤独。
站在走廊的窗边,调整了一会情绪,林嫣才转身往病房走去。
路过电梯口时,与从电梯里走出的一个高大男人撞在了一起,她穿着高跟鞋,被撞的后退了两步,直直的摔向一边,却被男人眼疾手快的揽住了腰身,带了回来。
林嫣抬眸,这才看清眼前的男人,是他,孟东行。
“没事吧?”
林嫣站稳,后退了两步,“没事,不过……你怎么会在这里?”
“温橙醒了,有些事情我想问问乔漫,去片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她受伤了,就赶过来看看,她……没事吧?”
他的打听,应该指的唐修吧,乔漫重新入院的事情,只有唐修知道。
“不太好,高烧不退,医生说是心病,可傅青山和纪云深都联系不上,又都不在林城,谢之谦赶不回来,我哥又忙……”
林嫣抿唇,白皙的手握紧手机,如水墨丹青描绘的漆黑眼眸染上星星点点的茫然,“我……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看中医,用土方,她怕不靠谱。
心理医生她只认识谢之谦,而谢之谦又足够了解乔漫,能够对症下药。
其他的人,怕是来了,也不会有效果。
“她在哪?我和她谈一谈,她也许就会好了。”
林嫣知道孟东行因为温橙的关系,对乔漫格外照顾,病急乱投医,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万一有效果呢?
“在那边,我带你过去。”
孟东行点头,迈开长腿,跟在林嫣的身后,来到了不远处的高级病房里。
窗帘没拉,各色的灯火倒映在落地窗玻璃上,和着房里的暖橙色的灯光,映衬的病床上的娇小女孩愈发单薄虚弱。
她睁着双眼,好像醒着,可那双眼睛却没有任何的内容,像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无边无际,透不进任何的光亮。
“你和她聊聊,我去买点晚餐回来。”
“好!”
林嫣踩着高跟鞋离开,声音很快消失在门外。
孟东行阔步走近床边,高级手工定制皮鞋在地面上发出沉稳的脚步声,“乔漫,温橙醒过来了。”
乔漫动了动,高烧让她整个人都没什么力气,声音更是嘶哑的厉害,“她……怎么样了?还好吗?”
孟东行从裤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点燃,深吸了一口,“不好,医生说她的脑袋受到了严重的撞击,智力受损,以后可能只有几岁孩童的智商,什么都不记得了。”
乔漫想撑坐起身,可是试了几遍,都没有成功,就没再试了,随即转过头,看向捞过椅子坐在病床边的孟东行,“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她。”
二十岁的小女孩,人生还没有绽放,就已经枯萎了。
如果她从一开始就严词拒绝她来剧组的提议,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不关你的事。”
孟东行又眯眸,深深的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烟,嗓音在烟雾的熏染下,更加的低沉暗哑,“我来是想问你一下,之前顾瑾瑜是不是给你看过纪晗和一个男人的模糊照片?”
乔漫因为高烧,迟钝了几秒,才点点头,“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而且照片很模糊。”
言外之意就是,她只看过照片,但对照片的真实性持怀疑的态度。
男人嗯了一声,见她蹙眉,好像闻到烟味很不舒服的样子,赶紧掐灭手中的烟头扔到垃圾桶里,“rry,忘了你还在高烧。”
“没关系。”乔漫摇头,精致的脸上,带着一股远离喧嚣的美丽与清冷,“不过,能告诉我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吗?”
这算是顾瑾瑜的一个筹码,不可能到处去说。
而她和顾瑾瑜见面后,就没跟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情。
除非……顾瑾瑜亮出了这个筹码,对付顾峰和顾西沉。
“中缅边境的事情,想必你应该听说了。”
乔漫点点头,等待下文。
“顾瑾瑜和昂山家族联手,围剿吞并西沉的赌场和毒品生意,用这个做了筹码。”
也就是说,顾瑾瑜已经引火烧身了?
纪晗不仅有林城两大男神保驾护航,还有顾西沉这个叱咤黑道的未婚夫,更有纪家做靠山。
对付她,简直就跟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他是在提醒她,想办法保她和东风吗?
“他们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