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福泽家还没有垮

他觉得春菜这样安排不错。目前福泽直隆什么时候醒来还说不好,搞不好就是长期陪床看护的局面,从理性角度来看,还是大家轮流来比较好。

冬美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走到雪里身边蹲下,拿头顶着她的头,手抚着她脸上的掌痕,轻声道:“雪里,拿出做姐姐的样子来!”

雪里猛点头,“我会听春菜话的,一定看好老爹。”

冬美不是那个意思,但她摸了摸雪里的头发没再说什么,而是站起来对春菜吩咐道:“明天早上我就过来替你们,今晚有任何事马上给我打电话,不管几点!”

春菜认真答道:“我明白,大姐!”接着又望向了北原秀次,而北原秀次冲她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轻拥着冬美向医院外走去。

在回去的电车上,冬美紧紧攥着手机,低着头一直没抬,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北原秀次默默陪着她,最终将她安安全全送回了纯味屋。

夏织夏纱也不过十岁的年纪,就算平日里有些奸滑任性但遇到这种事终究还是会害怕担心的。她们一左一右拎着弟弟,一人拿着一杆尖头刺枪壮胆,见冬美进了门终于觉得大姐可亲了,连忙拖着秋太郎扑了上来,焦急问道:“老爹怎么样了,大姐?”

冬美扫了她们一眼,训斥道:“怕什么怕,又不要紧,住段时间院而已!”

“真的吗?”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

夏织和夏纱狐疑的对视了一眼,冬美以前是经常骗她们的,说好的零用钱说扣就扣了,休假说取消就取消了,在她们心中信用度极低,但这会儿是大事,应该不会像以前吧?

她们又看看冬美表情虽然严肃,但好像也不是天要塌了的样子,而北原秀次也平静的去倒茶喝了,似乎真不是什么大事,好像只是白紧张了一场。

她们略松了口气,随手就把秋太郎丢到了地上,但还是关切地问道:“老爹病了,那我们怎么办?”

福泽直隆虽然有伤在身,一天二十四小时搞不好要躺十几个小时喘气休息,但毕竟是家里的顶梁住,整个家的定海神针,这一住了院,家里肯定大受影响,她们肯定要关心的——老爹没事了,她们就开始关心她们的生活会不会受影响了,会不会零用钱缩水了。

冬美去桌子前坐下了,怒道:“老爹住院了还有我,饿不死你们这两个滑头,现在带着秋太郎上去睡觉!”她不想和妹妹多说,只要她们别紧张别添乱就行。

她们太小,也不能指望她们干什么。

夏织夏纱瞧了瞧冬美表情和平时一样恶劣,再次确认了家里果然没什么变化,又想故态萌发和冬美讲讲条件,但看冬美似乎开始四处寻找棍子了,对视了一眼,想着今天终究老爹病了,大姐心情肯定比平时恶劣十倍,还是别惹她比较好,掉头又把秋太郎揪起来拎着就跑——万幸,今天大姐好像忘记检查作业了,快躲起来。

这三个小的一跑,冬美一瞬间好像被打断了脊梁骨,软了那么一刹那,但很快她的腰板又挺直了,自顾自去了收银机那里,很快拿了一个白信封回来递给了北原秀次,轻声道:“情况你也看到了,店里暂时要歇业,这是你没结的工资,请你……”

她这是准备把北原秀次辞了,而北原秀次没接那信封,只是问道:“你准备怎么办?”

小萝卜头只有十六岁,还是个女孩子,她能支撑得住吗?

冬美很矮,面对面北原秀次本来很难看清她的表情,但她却把脸仰了起来认北原秀次看个清楚,小脸上表情十分坚定:“这是我们福泽家的事,我们福泽家会自己处理,而且一定可以处理好!不过谢谢你的关心了,天太晚了,你该走了。”

说着她把信封塞向北原秀次,而北原秀次觉得这钱不该拿,虽然他现在和阳子一起生活了,是挺缺钱的,但现在这钱拿了有点落井下石的感觉。

他伸手推辞道:“这钱你还是留着……”

他话没说完就被冬美粗暴打断了,她牢牢注视着北原秀次的双眼,一字一顿道:“福泽家还没有垮,不需要同情,更不需要可怜!给我拿上你的钱!”

天煞孤星命格,即为劫煞加孤辰寡宿,隔角星叠加,阴阳差错,刑克厉害。简单说,就是刑夫克妻,刑子克女,丧夫再嫁,丧妻再娶,无一幸免,婚姻难成,晚年凄惨,孤苦伶仃,六亲无缘,刑亲克友,孤独终老。

江湖人称两大绝命之一,俗称扫把星,对本身无妨碍,谁帮他谁遭灾。

北原秀次在医院的走廊上快步走着默默无语,觉得自己的命格就有这么点意思——怎么和自己走得近的人一个接一个倒霉?

他不但怀疑自己命格有问题,还怀疑自己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乌鸦嘴,这刚提醒了冬美带着她老爹去体检,回头福泽直隆就发病进医院了。

当然,他这种意志坚定的人是不信命也不信运气的,但他也是人,不是冰冷无情的机械,遇到了糟糕事情心志也会轻微动摇,也会有点胡思乱想。

福泽直隆是在做晚饭时突然倒下的,当时就陷入了肢体抽搐混乱及失语的状态,而且在救护车赶到前就失去了知觉,直接陷入了深度昏迷,连呼吸都短暂停止过一次。

等北原秀次赶来上工时,发现居酒屋大门紧闭,而觉得不妙敲开了门后,发现里面只有夏织和夏纱在守着秋太郎,也没了平时的那份狡猾,团团守着弟弟眼神中满是担心和害怕。

她们的表情有种天塌了的感觉。

北原秀次匆匆安慰了她们几句,又给冬美打了个电话,很快也赶到了医院,只见急救室前的长椅上,冬美小小的身子坐得端端正正,腰挺得笔直,乌发齐眉嘴儿抿得紧紧的,露着两个小小的梨涡,目视前方一动不动,身上倚靠着已经哭得稀里哗拉的雪里,而春菜低着头全身无力的坐在另一边。

三姐妹挤成了一团,雪里紧紧攥着冬美的一只手,而春菜攥着另一只。

北原秀次远远看了一会儿,低叹了口气,过去轻声问道:“情况怎么样?”

冬美无神的目光移到了他的脸上,下意识低了低头,感谢他能赶来医院,但小嘴张了张却没说出什么话来,似乎嗓子干哑了。

而雪里看到北原秀次来了,仰起梨花带雨的脸儿,抽泣着说道:“医生说情况不乐观,怎么办……”

“会没事的,会没事的。”北原秀次摸了摸雪里的头,努力安慰她,而雪里的眼泪根本止不住,她和福泽直隆一直是最亲的,而她平时很少考虑生老病死这些事。

冬美似乎终于可以说话了,她把雪里交给了春菜,双手敛在小腹前站起来对北原秀次平平一鞠躬,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谢谢你能赶过来,给你添麻烦了……”

“有什么我能做的吗?”北原秀次看了看急救室问道。

冬美月牙眼中一片朦胧,垂着眼睑长长的眼睫毛轻颤,艰难说道:“现在已经只能等了……你之前……”她这是又想起北原秀次的提醒了,心中很后悔,小小的身子控制不住的轻微摇晃起来。北原秀次吓了一跳,连忙扶着她坐下,轻声劝道:“不是你的错,别自责。”

福泽直隆是成年人了,本就应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而且他身体状况特殊,旧伤满身,一直算是在为了家里的孩子们挣命——他那种状态,一百个人里面能坚持活下来一个就算不错了,原本就是风中残烛。

冬美推开了北原秀次相扶的手,努力自己坐稳了,依旧将腰挺得直直的,但低着头哑声说道:“医生说是缺血性中风,我该让他把浊酒也戒掉的,那样就不会摄入那么多糖份和酒精了,是我没照顾好他……”

北原秀次又低声叹了口气。说起来确实很容易,但福泽直隆是人,也有忍受不住痛苦的时候,难道让他不停打吗啡止疼止痒吗?那玩意上瘾不更糟!

再说了,酒那东西沾上了哪有那么好戒的,烟都知道会致癌,但不是还是有人不停的抽吗?难道那些人不知道是在自杀?

冬美明显在自责,而北原秀次并不觉得是她的错,但这种心结别人也解不了,想来她心里会比妹妹们加倍难受吧?

他只能轻拍了拍冬美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后也在她身边坐下了。

冬美歪头看了他一眼,哑声道:“你不用留在这里的,去忙自己的事吧!能来这一趟就足够了,这份情义我们福泽家记住了。”

北原秀次摇了摇头,“福泽先生帮过我,虽然我帮不上忙,但我想陪你们一起等。”福泽家的情况他了解,好像福泽直隆就还有一个不争气的弟弟,不过四五年前跑得没影了,眼下家里人丁单薄,现在他本人倒下了,男丁好像就只有秋太郎那个三岁多的家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