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叶知秋看了初心一眼,似在问询。初心原本心中已有计较,决计不会接受婚约,他不欲云昙知晓过多,空余希望,但既然叶知秋已将话题抛出,此刻再瞒云昙定是不可,于是闭上眼睛只做默认。云昙的心意他心里清楚,但他是和尚,他可以收留她让她不致被乱世吞没,可他不能给她她想要的。既然如此,叶知秋要将这件事告诉她,便由得他去吧,尽早断了她的念想也许才是真的为她好。
云昙心下着急,催促叶知秋道:“接着说!”
叶知秋便接着说:“小王的父亲在烨儿出生后就为大哥定下了这桩婚事,如今先父早已过世,此事便成了家母心中最挂牵的事。况且,大哥当年被枯木大师带走信讯全无生死不明,母亲也曾劝过烨儿放弃婚约。原本烨儿从未见过大哥,但自从知晓有这么一桩婚约在,她便铁着一颗心要等大哥回来,说什么都不肯悔婚。烨儿‘姜城第一美人’的名号并不全是因为美貌,还包涵了众人对烨儿坚贞品性的褒奖。”
面对云昙难以置信的眼神,叶知秋肯定地点了点头。云昙觉得自己的手在颤抖,她握了握拳让自己冷静下来,对叶知秋说:“他不会接受的,他是和尚!”
叶知秋眼神的余光向初心处一扫,意味深长地说:“这个嘛,就要问大哥了。”
闻言,王楚烨疑惑地看向叶知秋,心中似有疑问,但又不便言明。叶知秋感受到王楚烨的目光,向她微微点了点头,不再说话。王楚烨便将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依旧无声地坐在一旁,仿佛等待眼前的剧集落幕。
云昙不能接受这件事情,她告诉自己初心不管是人还是心都只能属于她,只有这样她才能完整,她才可以不用受别人约束,她才可以成仙。可是她的内心深处又冒出一个疑问:真的只是因为想要成仙所以才介意吗?她不敢去触碰那个真实的答案。她只知道她现在很慌乱,像一只无路可走的刺猬,渴望有人来将她救起,可又竖起满身尖刺防备着整个世界。
云昙看向初心,期盼初心可以给她一个可以接受的解释。可他却闭着眼睛无声地诵经,嘴唇开合之间,佛珠在他手中行走自若有条不紊。云昙眼里带着泪,轻轻去拉他的袖口,要他睁眼看看她,他却仿佛入定一般一动不动,于是她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去拉,他却还是岿然不动。她想要生气,想要发怒,可她发现心里的底气好像被抽干了,空落落的。前一刻她还在因为可以留在他身边而暗自得意,后一刻便如坠冰窟怀揣着希望掉入万丈深渊。
初心是铁了心不会管她,云昙苦笑着站起来,擦掉滑落的眼泪,扫了三人一眼转身离开了。
听到云昙离开的脚步声,初心睁开眼睛,他看着云昙的背影,一直到消失不见了也还是一动不动。王楚烨看着初心与云昙,泪水不自觉地落了下来。她向初心问道:“修远哥哥又换上僧袍,可是早就知道了姑妈的意思?”
初心收回目光,向她说道:“我本就是出家人,命中无姻缘,王楚姑娘灿如明珠朝霞,还是另寻良人吧。”
王楚烨的眼神暗淡下来,叶知秋大为不忍,眼中流露处伤痛,对初心说:“方才我与云昙姑娘说的话,又何尝不是说与大哥知晓?烨儿十六岁那年,大哥仍然渺无音讯,两方父母便想做主将婚事退了,可烨儿却坚信你一定会回来,不肯退婚。如今大哥真的回来了,也已经不再是和尚,却为什么要拒绝烨儿”
“不管师父是否逐我出师门,我都依然是我,不改初心。“
“那大哥又是何故勤于交际?”
“我自有我的原因。”
王楚烨轻叹了口气说道:“修远哥哥可知自己身上的使命吗?叶家和王楚家,都不是姜城普通王侯,我们的家族都身负诅咒,你我的结合并不是两方父母心血来潮,而是不得已之举。修远哥哥不愿相娶实在是义气用事。”
初心闻言大为惊讶,母亲曾对他说过他和王楚烨的婚约,也说过父亲是如何带着遗憾离世,对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希望他接受与王楚烨的婚事。他当即便拒绝了,可母亲并不放弃,尚在劝说。他只知道婚约关乎父亲的遗愿和王楚小姐的情面,可他坚持自己是和尚,并不愿接受这样的安排。他还有任务在身,只待找个合适的时机说与叶知秋和母亲知晓。可如今王楚烨说的又是什么?诅咒?
叶知秋看向王楚烨,她还是将这件事说了出来。原本母亲和他是不愿大哥知晓的,烨儿十六岁那年,两家人想把定亲的对象换成他,可烨儿不同意,在她心里始终把他当做弟弟看待,其实他也只比她小了两岁而已。他不明白烨儿到底为什么如此坚定,她甚至从来没有见过大哥,只是从母亲絮絮叨叨的回忆里听了一些大哥三岁前的故事。但是彼时他已经疾病缠身,实在不敢给她任何承诺,也不想耽误她一生,便也就没有强求。他拖着病躯坚持了这么些年,稍有好转的时候他也想过他和烨儿为什么不能试一试,所以看到云昙的时候他其实有过一丝庆幸,觉得如果大哥喜欢的人是云昙,烨儿会不会因此多看他一眼?可冷静下来他也知道,大哥和云昙绝无可能,大哥若要娶妻,必须是王楚家的女人,烨儿一直以来都知道这一点,所以她根本不着急也不生气,因为在大哥的爱情里,唯一的胜者只能是她。而他,注定是薄命之人,无法与身强体壮的大哥相提并论。所以他和母亲一直在努力,希望大哥能真心接受烨儿,和烨儿过得幸福,就像母亲和父亲一样。
可如今,烨儿还是沉不住气,把这件事告诉给了大哥。
初心疑惑地看着叶知秋,叶知秋却不知如何开口,只得对他说:“此事说来话长,还是由母亲亲自来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