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若擦去要流到眼中的冷汗,低声道:“奴才只知尽力而为。”他和宣德下了一个多月的棋,对于他的棋路早了然于心。看自己的阵地已经稳固,不动声色再投一子,卡断了宣德的腹地与棋根相连之处。
宣德冷然一笑,单手举起白子,居高投下,不几着间,便将柳云若腹地被围的三十余子一下收尽,堆成一堆整个推到柳云若旁边。柳云若盒边的黑子一下如尸体一样堆积如山,棋盘上真个是一片“白茫茫”了。
宣德向身后椅背上一靠,用含着三分怜悯七分嘲弄的语气叹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今天已挨了打,这一百板子朕容你先欠着,等伤好了分开来还,如何?”
“谢皇上恩典。”柳云若颔了下首,却依然去摸棋子,他似在疼痛中稳住了身子,一笑道:“皇上容奴才再投几着何妨?”说着拈起一枚黑子,轻轻落进刚刚被宣德提过子的白阵中。
宣德诧讶地一眨眼,低头看时才发现,自己中腹大块白子尽是断点,柳云若这一子投入,正是做眼要点。当他急忙要补救时,却已经来不及,柳云若连投两子,将宣德的白龙截成两截,像两条死蛇般任他宰割。而宣德四周角上的白子,也因为前头紧气太促,险象环生。
这是柳云若第一次拿出真正的手段,不管激怒宣德的后果有多严重,不管这样做会不会让自己几个月的辛苦伪装完全暴露,他必须赢。他的一切行动,必须要在见过汉王之后才能开始实施。他毫不留情,冲、飞、关、割、矫、夹、扑、拶招招狠辣,处处准确,让宣德却疲于奔命,应对维艰。连一旁不懂棋的黄俨也看出来,皇帝已经一败涂地了。
宣德从未见过如此凌厉的柳云若,这个一直卑贱地笑着,乞怜地伏在自己脚下的宠儿,这个刚刚挨了板子、现在依然痛得身子发抖的柔弱少年,却用坚决而冷酷的手势,将他在棋盘上打得全盘崩溃。这是他根本不可能匹敌的棋艺,原来这一个多月来嘻嘻闹闹,看似势均力敌的游戏,不过是他布下的陷阱。其来也渐,其入也深,处心积虑,假作退让,只为今天,只为汉王。
他一直在骗自己。也许连那天晚上眼角的一滴泪,都是假的。
输棋的窘迫远比不上这个念头更让宣德愤怒,他脸色发白地望着正在提子的柳云若,紧握的拳头里生生刺痛。
七、白雪红梅
柳云若提出最后一枚被自己围困的白子,现在胜负已定,他一口气松下来,再也坐不稳,整个身子从椅子上摔下来,扑倒在宣德的脚下。
宣德的脸色慢慢归于平静,他弯下腰去把柳云若抱起来,抹去他被冷汗贴在前额上的头发,笑道:“要赢朕也不必这么拼命吧?”
柳云若想要给宣德跪下,却因为痛得没了力气,只能伏在宣德臂弯里低声道:“臣冒犯皇上,请皇上重重责罚。”
“责罚什么?朕认赌服输,明儿早上让你去见朱高煦。”宣德将他横抱起来,尽量不碰到他的臀部,走到床边坐下,让他伏在自己的腿上,然后命黄俨拿来了前些日子柳云若疗伤用的药膏。
宣德亲自褪下柳云若的裤子,臀上浮起一道道四指宽的淤痕,因为刚才主人那一阵很残酷的压迫,变成了暗紫色。宣德挖了些药膏在掌心,学着太医的样子拍热了,然后将手放在他臀上慢慢地揉着,还问:“是这样么?”
“皇上……对不起……”不知是真是假,柳云若的声音里居然带着一丝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