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川桥,正宗达州市区人啊。从出身来讲,比我高贵得多。在我出生地,达县,如同一个巨大的城市,活在百分之八十农民的言谈中,只是没去过。
通川桥,我回乡找母亲时吃烧腊,就在那桥下的夜市,我在桥上望着洲河水痛哭,一次是自己一个人,一次是妍子陪着我。
街面汽车行人的热闹是扑面而来的,掩盖了我的伤感。我决定,今天要吃则儿根!
人,就不能有什么承诺和牵挂。尽管我对那个所谓的领班老乡,没什么交往,但自己承诺过,吃完饭要回酒店。其实,如果没那个承诺,我也是要自然回酒店的,我还思考,这是习惯了。
但一旦知道自己应该回去,却突然发现生出其他一些感情来了。比如我突然想到黄桷树下去看看,看那些老头子们打牌,喝点廉价的花毛峰。我突然想到江边转转,想听听江水的声音。
其实,我天天这样走,平时根本没这种留恋。当另一种任务牵挂到自己,却突然留恋了起来。这是心地不干净的表现。虽然我没体会到心地干净是何状态,但有所牵挂,就是不干净了。我这段时间看佛学书籍,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所以,思想和情感,包括欲望,是对比出来的。如果没有走,就不会产生留的思想。如果没有选择,没有得到,就无所谓失去。
在经济学有,这叫机会成本。我知道,经济学家,研究边界和选择。
如何把握我与这个世界联结程度的边界。我脱离不了这个世界,因为离开它,受地心吸引力的限制,我又没有六通。我不能抓起自己的头发,把自己提起来。但,所谓出世修行,只是控制好自己与世界联系的程度,也就是用戒律设置一个边界。我没皈依,可以暂时不理会边界这个问题。
但问题是,我回酒店的脚步,明显加快了。
回到酒店,与大堂的服务员打招呼时,都有点不自然。其实,从客观上看,她们对我的表情,与平时没什么两样。是我自己多心。
我在按电梯按钮时,在猜,她们是不是要议论我,回来的步伐究竟怎么变快了?外出吃早餐的时间,怎么变短了?按电梯的手法,怎么变急促了?
当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刻,我几乎是以逃避目光的状态,迅速地闪了进去,好像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其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电梯内是大大的镜子,我对着自己的镜像,不禁哑然失笑。我太高估了自己在别人心中的地位了,我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客人,根本没那么重要。别人根本没注意我。即使注意了又怎么样?我只是回来得快了一点。
而电梯怎么还不到?是不是坏了?
扭头一看,我忘记了按楼层键,这个失误,让我大吃一惊。我自乱方寸到了这步田地,敏感到了神经的程度,是不是有病?
回到房间,也许有人要来,我刻意收拾了一下,想来也奇怪,即使有人要来,一个单身汉的房间,我已经够讲整洁的了,为什么要收拾,为一个不相干的人。
是的,是我自己,打乱了我的心。事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我不是见到美女就激动的人,不仅因为我见过的美女太多,而且,仅以美来看,我可以很简便地找到心仪的人。毕竟个人魅力是小,钱的魅力,还是很有效果的。我不愿意再跟哪个人发生感情上的纠葛,前面的三个女人,已经将我的全部情感吸干,她们给了我最好的东西,我相信,自己再也找不到比她们还好的人。
只是身体稍有障碍,毕竟年轻健康,但我有一个办法,可以有效缓解。平时不想它,但它偶尔起来的时候,我就用周天循环法来疏导,居然还有点效果。然后,把兴趣转移到网上,不知不觉,那股劲一过,什么都没有了。
所有冲动,如同镜花水月,来时炫丽,去进无踪。长江虽然强力奔腾,但水花,却时时不同。
书是看不下去了,尽管我收拾好了房间,尽管我已经烧水泡好了茶,但我却无法作出看书的样子。第一是看不进去,总有事情让自己无法集中精力。第二是,如果别人来了,看着我抱着一本书看,岂不要笑话我,装腔作势?
“笃笃笃”终于响起了敲门声音。
我打开门,果然是那个领班。她居然提了一小篮子水果,送到我桌上。我奇怪地看着她,她笑到:“老乡,送你的,放了老鼠药的,你敢不敢吃?”
她用达州土话,有种边音儿话的痕迹,我觉得太亲切了。我听到她笑得自然,我也幽他一默。“老鼠花老鼠药,我这个老鼠药,闻起香来吃起甜,老鼠吃了当过年。”
我们俩同时都笑出声来。
“老实,我问你,你要那些餐票,有什么用呢?”
“你老乡,我就不扯故了。”她用了一个家乡词汇:扯故。就是找理由说托辞的意思。
“我们餐厅是承包的,利润与我的奖金是挂钩的。酒店核算时,早餐券使用量是一月一结算,这是要算钱的。你吃不吃酒店不管,按票结账,是酒店的结算方法。”
我明白了,假如这餐券值三十元一张,那么,这几十张餐券,也算上千元钱了。但是,为这几十张餐券,就给我一个果篮,我有点不好意思。
“你看你,老乡嘛,进门就进门,还带什么礼,我没讲客气,你却拘礼了。”
拘礼这是一个古词,有点文言的意思。但在我们老家最偏僻的地方,却保留了下来。估计跟不上语言变化的流行趋势,顺便就保留了古代的一些遗风,我们年纪大的没文化的,都用这个词。
孔子当年说,当礼不见了时,就“求诸于野”,也就是到偏僻的地方去找。现在看来,还真有那么点道理。
中国古代文化,在岭南地区保存得最好,因为岭南在古代,太偏远。相对于中原来说,它属于野。唐代宫廷音乐,居然在丽江还有保留,那地方,相对中原来说,也属于野。当然孔子估计也到处游历见闻,西周过去几百年了,还有些风俗礼节保留在偏远的地方。而中原地区的东周列国,早已杀声一遍,礼的秩序,不存在的。所以,他才有这种感叹吧。
但是,拘礼这个词,确在我们老家,被一些好事之徒,编排出一个新故事。我们老家,拘这个字的读音中,还有一个字,不知道是写成锥子的锥,还是阻击步枪的阻,也读拘的读音。意思根锥、扎、顶差不多。
我小的时候,农村的少年们,经常听到许多青年哥哥们所悄悄摆谈的黄色笑话,这是历史悠久的性启蒙教育的一部分。虽然听起来比较让小孩子羞耻,他们也显得流里流气的,但事实证明,这是我们最早接触性教育的方式,有点粗野,但不失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