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凋零的野花

这话更直接了,相当粗俗,我有点不适应,但又不好变脸,只好跟着打哈哈。

在男女之事上,虽然我不是君子,但我仍然心存美好。我总觉得,两人感情交流的深度才会决定身体的愉悦度,两人互相报着美好的想法在一起,才会让欢乐有回味的价值。我很反对像牲口一样的关系,如同动物世界,有点让人恶心。

但是,这在现实中其实是不太好把握的。人的动物性与社会性是交织而不可分割的。有些冲动因身体而起,但也增加了感情,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日久生情。也有些如谈恋爱,直接冲心灵和感情去的,身体关系,不过是感情到了一定程度的结果。

但无论如何,简单发泄和征服的东西,像昨晚宋哥与王姐那样,我非常不适应,仿佛在看欧美情色片子,只有身体,没有人。

第一次看黄片,是在大学宿舍里。记得那天,我在外面餐馆打工,收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悄悄摸回宿舍,当我开门时,发现黑暗中,几个舍友,围着一个电脑看什么,当我进来时,没人发现我,他们的注意力,都在电脑上。

我的床位就在电脑屏幕对面的上铺,简直就是看这片子的黄金位置。

屏幕上,一堆外国男女光着身子聚会,那场面,让我们那个年龄的人,脑袋都要炸了,全身反应不用描述,当晚肯定有人跑马。我只记得关电脑的时候,我下铺感叹了句:“动物世界!”

他说得准确。

这东西当时看的时候,你不可能没反应,但看了过后,心中却有一种负罪感。

勉强与宋哥他们吃过早餐过后,我问到:“宋哥,首长什么时候来?”

“大概十一点钟吧。”

“那好,现在还早,我想和方姐出去办点事,十点前回来。你们要出去吗?”

“你们去吧。”宋哥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看到王姐,在跟方姐使眼色,欣喜的样子。

王姐猜对了,我们要出去,我要给方姐转点小费。

我和方姐一起走出大堂,保安马上就认出我来了,拿对讲机讲了一声,等我们走到门口,我的车就已经有保安开到门口了。这速度,这效率,简直跟部队一般。

上车后,我感叹到:“这保安训练有素啊。”

“他们都是部队退伍的军人,当然啦。”

方姐这一说,我明白了。这个地方既然是部长的点,那这些人来自于部队,一点也不奇怪了。

我问到:“方姐,你叫什么名字呢?”

“打听那清楚干啥?”方姐调皮地拒绝我,不知道她这属于自我保护还是调节气氛。

“要不,把你的银行卡给我。”

“什么?你要打劫?劫色就算了,不能劫财的,我没钱。”她装着害怕的口气,仿佛在应对一个抢劫犯。这也是个戏精,在她放松的时候,也有表演天赋的。

“我不知道你卡号,怎么在at机上,给你转钱?”

“我昨天说了的,不要你的小费,又没提供多少服务。即使帮了你,那也是我自愿。”她说到。

“那不行,你自愿不要,但我自愿给啊。况且,你要不收,我下次怎么好意思再找你?”

“你下次再找我,庄总,你真的不嫌弃我?”

“我是那种人吗?我把你当姐看待,况且你也缺钱,是不是?”

她从包里递给我一个卡片,我一手掌方向盘,一手拿到一看,是身份证,她的姓名叫方桐,年龄三十六岁,湖南人。

我把身份证还给她,问到:“你跟我看这干啥?”

“你不是要把我当姐嘛,我不能让你不明不白,现在知道我有多老了吧?”

我突然想起了乔姐,她们的年龄差不多,都在三里屯唱歌,估计她们应该认识了吧。按她的说法,乔姐是成功找到了下家,嫁给了大款,但是,她为什么还是不没找到幸福呢?

车子已经开到一个银行了,在自动取款机上,我让她把银行卡给我,她说到:“跟你一起,我报就行。”

我们俩挤在一个位置,按她报的号,我给她转了五千元钱。接收账户果然是两个字的名字,机器显示“方”就是她了。我还取了一万的现金,以备不时之需。

出来后,我们上车往会所开,当看到金色年华几个字的时候,我心生感慨。方姐的金色年华已经开始逝去,这朵曾经来自湖南山区的野花,在她正当开放的年龄,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到今天美貌快要凋零的时候,来到这个地方,与那些寻找青春时代印记的老男人喝酒唱歌,而年华的金色,已经不在了。

白居易的《琵琶行》中,那个弹琴的女人,安慰着贬官外放的江州司马,在离别妍子和小池后,我又何尝不是在如此凄凉的心境中。同是天涯沦落人,用我一点善意,来安慰着这颗零落江湖的心?

“门前沦落车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

“庄总,看你样子,也不过二十几岁的样子,也不象那些老男人的作派,是不是为了顺别人的意思,故意找我这大年龄的过来,其实很讨厌我,是不是?”

果然老手,一开口就是了解男人的话。

“方姐,你这话言重了,你也是个漂亮的女人,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只是做生意的人,要协调客人的气氛,你算是说对了。”我也实话实说,毕竟,跟她这种江湖女人,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庄总,你这么年轻英俊,还事业有成,身边年轻的姑娘赶都赶不走,哪会看得上我们这人老珠黄的人。”方姐叹了一口气:“不过,你倒是没在别人面前嫌弃我,我倒是挺感激的。庄总,我们这些陪酒陪笑的人,到了现在这个年纪,能有客人照顾,总是好事,对不对?”

她这一说,我倒不好意思起来。毕竟这涉及到方姐的自尊心,女人被人嫌弃,心中的悲凉可想而知。

“方姐,其实你不仅长得漂亮,说话的声音真的好听,我就爱听你说话。”

“我在这里上班,其实主要是陪人唱歌的。”

“你唱歌肯定很好听。方姐,你在这里上班,给你多少钱工资呢?”一个女人,进入欢场,肯定与钱有关。当然,我与这类人接触很少,不知道她们的行情。

“没工资,主要是在客人的消费中提成,偶尔客人给些小费,也算是我们的外快。”

“这样啊。那收入岂不是不稳定?光是唱歌喝酒,这小费也不多啊。”我这句话不仅仅是担心她的收入,而且想了解一下。唱歌喝酒属于卖艺,不算卖身。如果她们要提高收入,卖身也是有可能的。比如今天晚上,她与我同居一室,可能有这方面的因素吧。

“这个会所,来的都是有钱有势的人,出手也大方。我唱歌还可以,酒量也还行,所以就只能干这个了。来的客人大多数都有情况,即使没有带情况的,临时找,也找年轻漂亮的。庄总,实话跟你说吧,我这个年龄和长相,是没有客人看得上的。当然,我也有我的底线,就是不陪床。但是,也没有人找我陪啊?”她说这话的时候,是低着头的。一个女人,连上床的价值都没有,那得多自卑?

“那你以前是干什么的?怎么今天好像在这里打临工一样?”

“庄总,三里屯你熟悉吧?我原来是北漂,在那边小酒吧里唱歌,到处串场子,挣的钱不多,勉强够生活。”

我一听,这又是个乔姐啊。

“最多的时候,一天晚上串三个场子,挣得到一千五。最少的时候,一个月也接不到生意。再加上,当时年轻,遇上了不负责任的男人。”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就不想往下说了。我不知道真假,权当她说的是真的吧。况且,这个时间,最好把话题进行下去,要不然,睡又睡不着,起来还会惊醒那边的宋处长。

“你年轻的时候,应该很好看,歌又唱得这么好,应该很好找男朋友的啊?”我问到。

“谁知道呢?那时年轻,喜欢上了乐队一个鼓手,同居了,还怀上了孩子。结果当他听说我怀孕了,怕负责任,就跟我分手了。他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们自己都养不活,还怎么养孩子?他这样说,我才明白,他跟我在一起,就是玩玩而已,从来没打算跟我结婚。”

这个女人也算是个可怜的人,我起身,倒了一杯白开水,递给她,她感激地看我一眼。

“谢谢,庄总。不过,这些都过来了。孩子已经怀上了,我当时年轻气盛,觉得凭自己的能力,带孩子肯定没问题。于是就回老家生孩子,是个男孩,现在由我父母在带。”

“你父母不反对你这样吗?”我问到,私生子这事,在农村,可是很丢脸的。

“他们怎么反对?我在县城给他们买了房子,所有的一切用度,都是我的钱。他们只对外说,我在北京结了婚,这孩子放老家养,别人也不会说什么的。你知道,离开了农村,在县城的单元楼里,谁关心谁啊?”

这是对的,有的单元楼里,对门住了好几年,连对方姓什么都不知道。生活方式的改变,导致文化与道德模式的变化,是这个时代的特征。

“谁知道,等孩子满一岁了,我的钱用得差不多了,再来北京时,就没行情了。”

“什么行情?”我不太懂她们这些北漂歌女的行情问题,乔姐也是和她们一样的出身,我想知道她们这一行的水性。

“一般我们唱歌的,大体上是要经纪人牵线,不可能在一个场子唱几年,客人也听厌了。串场子,就需要经纪人找到许多酒吧联系。等我回来的时候,原来跟我联系的经纪人已经不干这一行了。况且,北京酒吧听歌的风气也变了。原来我是唱甜歌的,现在没人听了。现在人听什么民谣、摇滚、嘻哈,还有就是外国歌曲。新开的一家酒吧,卖洋酒的,干脆就请几个外国人,唱什么蓝调,生意也很好,这就不对我的路子,也就没生意了。”

她说到这,我心里一惊,她该不会是说的我开的酒吧吧?妍子一开张,就用蓝调来打特色,我们的生意就是这样起来的。按时间算,很有可能说的是我们的酒吧,我们是三里屯第一家卖洋酒专门唱蓝调的。

我当然不能明问,不能在她伤口上撒盐。我只好转移话题:“原先跟你关系好的歌手,都在哪里去了?”这还是围绕着乔姐的问题。

“有的转行了,有的到外地找市场地了。还有一部分幸运的,找到下家了。”

“什么叫找到下家了?”

“其实我们在舞台上光鲜,也会吸引一些有实力的男人的。最幸运的是,找到一个大款结婚,当然这是极少数,得很有姿色才行。当然,次一点的,跟别人当情人,钱也不少挣。你今天看到的宋哥的情况,小王,原来也是唱歌的。她我和一样,都没找到下家。所以,就先到一些会所陪人唱歌、喝酒。她比我幸运,宋哥愿意包她,给她买房,给她钱花,就不用在这里上班了。我没人家年轻漂亮,所以就在这里挣点提成和小费,只能算是临时工了。”

听到这里,我算完全明白了方姐的处境了。为了老家的父母和孩子,如今没有婚姻,没有生意,只能在这夹缝中求生存,实在是可怜。

“那你每月能够挣多少钱呢?”我既不知道这个会所的消费价格,也不知道他们的经营模式,所以有此一问。

“有时生意好,提成能够有一万左右。小费,最多的两千,最少的五百,都是生意。何况,就陪人家唱歌喝酒,也价格也合适了。大概平均下来,一个月有个一万到一万五的收入,主要是陪酒,在酒菜价格中提成。”

我对这里的消费价格感兴趣了:“就比如昨天晚上,我们四个人吃的,得多少钱,你又能够提多少呢?”

她想了想:“具体我没算,但可以估计。大概昨晚消费一万二左右,两千是房费,酒菜是一万。那么,我可以按百分之十提,收入一千,就这个情况。”

我算了算,所谓酒菜一万,在北京其它地方,那一桌,也就五六千左右。仅仅是四个人的消费,会所就在我们身上多嫌了五千一顿,按这会所的规模和客源,每天它挣二十万,是没有问题的,只有权钱交易,才有如此暴利。

我想到这里,心里有点不好意思。人家只负责陪我喝酒,不负责陪我上床,我还没给人家小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