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上海的悲喜

她给她妈打了电话,说是晚点回去。

我没想错,她这回把我拉到了附近的一个宾馆,开了房间。一进门,我就控制不住,我要把我这几个月的压抑释放出来,我要把我这几个月的思念表达出来。她开始配合我,慢慢进入情绪,她越来越抱紧我。

“庄哥,你感觉好吗?”又是这句话,我仿佛回到了我们在北京的那次,那个小池又回来了。但这次不同的是,她流泪了,甚至低声哭了出来。我问她,她只是摇头,我知道,她复杂的心情,不是我能了解的。她在我心中,就是一个迷。

我企图从身体的角度,窥探她的秘密,但终有一层隔膜,无法理清她的心迹;我也企图从知识的角度,梳理她的秘密,但总是止于辩论,结论无法清晰。她的神秘,其实更加勾引了我的好奇心的探索的勇气,也许,她自己也认不清自己。

“庄哥,我希望你能记住我,我肯定永远记住你。哪怕这一刻你印象不牢,我也给你时间复习。”她说的话令我莫名其妙,仿佛像诗歌,又像是结束语,倒是已经不哭了。

“你打算怎么办?”我问到。这话必须直接,不然,我始终不放心。

她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在继续她的诗歌:“庄哥,你要记住,有一个女孩,是你把她变成了女人,她给予过全部的热情,在某段时间,她全心全意地爱过你。”

这是什么意思?我有点蒙,比较尴尬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我故作轻松地问到,她低着头在我的怀里,我看不见她的眼睛。

“你记不记得,我说过,爱情只是一个偶然的事?我不需要天长地久,只因此生遇见过你,我就知足了。”她的回答让我冒出一身冷汗,我把她头扳过来,一字一句地问到:“你究竟是怎样想的?”

她看着我,眼泪流了下来,说到“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但是,我们在一起的一刻,包括刚才,都是最美好的。”

我脑袋嗡的一下,觉得世界完全变了。这是什么意思,一切都那么美好,怎么全变了。

我的手在发抖,我突然转过身子,不敢看她,我不知道,她怎么这样说,难道,她不知道我的心意吗?难道她没看出我在生气,不安慰我一下吗?难道是要考验我的耐心,故意作弄我吗?

她并没有靠近我、抚摸我的背,像以前那样。

“庄哥,我妈不可答应我们的,但我又不可能离开我妈,这就是现实,即使她能够接受,但又怎么样?我们距离太远了,庄哥,我们不行的。”

我还是没有转过身,这不是充分理由。她那么一个我行我素的人,不可能因为这而放弃,我看她还要说什么。

“庄哥,相信我,这对我俩都好。”她一边说,我感觉她好像有起床的动作。

她起床了?她在穿衣服?她要离开我吗?

我忍住,不回头,我要让她知道,我是真生气了,不要再跟我玩游戏了。

“庄哥,我先回去了,我妈还在家等我呢。”

我猛地一转身,从床上弹起来,一把抱住她,她也抱住我:“真的,我真的要走了,庄哥。”她一边亲我,一边说:“男人莫流泪,我爱的男人不要流泪,我的庄哥永远是男子汉,永远是我的英雄。”她一边说,一边吸干我的眼泪,突然把我一推,出门了,最后说了句:“我会给你短信。”关门离开了,留下了茫然不知所措的我自己。

我从天堂到地狱,只在这个黑暗的房间,在陌生的上海,在这个没人理睬的夜里。

管她呢,也许,她正在跟我玩一个大游戏。

我用冷水冲澡,穿好衣服,没有退房。也许,她是回去安顿她妈,然后再来这里找我。

电话响起来,赶快打开,是王工的,他打听到有眉目了,问我在哪里,好跟我汇报,电话里不好说。我只得告诉他,明天我就回宾馆,一切等明天见面再说。

电话提示音响起,一看,是小池的短信,好多条。

“庄哥,莫恨我,前段时间,作出这个决定,我比你今天还痛苦过。但是,你想过没有,婚姻和爱情是不同的。”

“我也在安慰自己,毕竟我们在爱情中保持了崇高,没让它在婚姻中变平庸,也许是我们的幸运?”

“我们的家庭背景是如此不同,我们的事业距离是如此遥远,如果为了婚姻而勉强,我们会扼杀爱情的意义。”

“庄哥,请保持尊严,在你最爱的人面前,不要乞求,把最美好留给对方,留给自己。”

“庄哥,我可能再也找不到你这样的爱人了,但我知足了,我曾经付出过全部热情,够我骄傲地回忆一生。”

“代问妍子好。”

她真的是决绝了吗?难道她说得不够清楚吗?她真的是要分手了吗?难道我们的爱情在现实面前如此脆弱?

不对,肯定是有什么误会,肯定有什么事件,促使她做出这样的决定。

她的最后一段短信提醒了我,是不是妍子说了什么?

不行,我得找妍子问清楚。但是,怎么问呢?

算了,先退房,打的,回到原来那个宾馆。的士上放着一首意大利歌曲:《今夜无人入眠》,我笑了笑,这仿佛是在嘲笑我。

上海的夜景和灯光迷离,是不是你们,扰乱了小池的心?上海的夜晚喧嚣缤纷,是不是你们,打散了小池的情?

今夜,只有我是无眠的。我被抛弃了,还不知道原因。

第二天早上,有人敲门,一开,是王工。他吃了一惊:“庄总,身体怎么了?精神不好吗?”

我得认真工作了,不然会沉浸于痛苦之中,仅仅一晚,别人就看出来了。

“没事,昨晚没睡好,估计是太兴奋。”我勉强解释到。

“我说嘛,庄总这年轻,身体这么好,不会有问题的。我汇报一下我掌握的情况。”

他汇报了那个厂长的基本情况,他也是利用他在原来老厂的朋友打听到的。

综合他的汇报,我得出了一个基本结论:这事有戏。第一,他老婆也在厂里坐办公室,收入不高。厂长本人按工资收入,总计全家收入全年不超过四十万。他在厂边的小区原来有一套房子,现在没住。去年刚搬进徐区一个新的大户型,估计总价得两千万,加上儿子在英国读书,也需要用钱。那么他的钱是从哪里来的?说明他有可能缺钱或者有其它渠道来钱。第二,听厂里有人说,他跟一些供货商打得火热,有时原材料上质次价高的现象发生,有的领导想管,他也制止了,估计其中有问题。从以上综合判断:他爱钱。

这就简单多了,只要能够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取钱,准备了十万,刚好装进一个档案袋。叫王工一起,他准备好录音笔,晚上下班时间在小区门口等。

看到他夫妇俩坐着厂里的专车,停在了小区门口,夫妇俩下车,王工迎了上去,手里提着常见的烟酒礼品。

他们说了什么,我在车上没听清楚,但我看到,厂长叫他老婆先拿上礼品回家,王工把厂长请到车里来了。

王工介绍到:“厂长,这就是我刚才说的庄总,他今天本来是想专门到家拜访的,怕唐突,所以就在车上见个面。”

厂长礼貌地和我握了握手,我简要说到:“王工对老厂有感情,想为老厂做点事,说厂长当年是他的恩人,所以好早就想拜访您,今天终于见面了。今天初次见面,既不请您吃饭,也不谈工作,只是见面,你不要怪我。”

“哪里哪里,王工讲感情,我也讲感情的。”厂长应付了一句。

“那这样说,今后有合作机会,王工直接来找您,您不要推辞哟。”

“我这个人是这样的,只要对厂子有利的事,我都干,何况王工是我们厂出去的,这就是一家人了。”

“今天唐突,厂长,我也不上去了,王工把厂长送回家,今后,我们如果有合作,我专门登门拜访。”

握手告别,王工送厂长进小区回家。

过了十来分钟,王工就回来了。我问他:“刚才在小区门口,你怎么就能把厂长拦进车来的?”

“伸手不打送礼人噻,我说是来看阿姨的,说我刚到厂里时,阿姨要给我介绍对象的,今天我出差来上海,专门来看望的。阿姨接了礼品,厂长就得上车,你说是不是?”

我笑了笑,他这是连蒙带哄,估计阿姨当年也就是个玩笑,王工也借机说话顺杆爬。这两口子,一家贪财样。

我正要问,他后来送厂长上楼的情形。王工掏出录音笔,放出了声音。从路上简单说项目,到进屋送档案袋子,甚至有钱的数目,还有厂长的假意推辞,声音都比较清楚心里有底了。

“行,今天的事,廖师傅、王工、我,三个人,必须保密,事关我们厂子大事,你们懂的?”

他俩郑重点点头,当然,从王工熟练的操作手法看,他干这事不是第一次了。廖师傅更不用说,跟干爸这么些年,算是老江湖。

“上海的事算是有眉目了,你们个人在上海还有什么私事吗?”我问到。

都说没有。于是决定,吃个饭,连夜回温州。其实,我心里在想,赶快逃离上海,我不能呆在这个伤心之地、是非之地,昨天发生的一切,我希望它是假的。

一路上我无话,在想两个问题:第一,小池说分手是认真的,还是一时冲动。没有这种分法啊,几分钟前如此浓情蜜意,几分钟后就突然提出来,她明明是舍不得我的啊,难道这一切真的是幻觉?第二,如果她说分手是认真的,那是什么原因。如果说是她家庭的原因,但她从来没跟我探讨过解决办法,这不对啊,万一我有办法在上海立足呢?如果是妍子的原因,那么,前段时间我和妍子天天在一起,也没看出妍子的异样。如果妍子对我做了亏心事,她应该藏不住表情啊。我细细地把妍子那几天的表情表现回忆了一遍,没发现异常。我知道,她有时表达过对我某种喜欢的冲动,但从未产生过愧疚的表情,这不是妍子。

我又把小池昨天的表现回忆了一遍,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合逻辑。但是,情感这东西,有什么逻辑可讲呢?

想着想着,理不出头绪,在车上睡着了。

车回到温州,他们才叫醒我:“庄总,到家了。”

我才醒过来,说到:“不好意思,你们都辛苦了,你们也休息一天吧。明天,王工把我们的情况,给钟厂长汇报一下,我也需要休息了。”

到屋后,估计确实比较累,很快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