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王班长告别

离小池毕业只有几个月了,她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写论文,资料已经收集得差不多了,创作还需要时间,如果需要查资料,她开车到学校图书馆,平时就在我这里创作,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多了起来。

小苏偶尔回来,一般是住一两晚就走,他最近忙生意,总是在决定方向前,让我帮他算卦,有时小池也在旁边,看着小苏认真迷信我的样子,她目瞪口呆。她也适应了偶尔小苏的存在,只是小苏来了,不要搞什么大动作就行。

我在北京报了一个驾校,先考所谓科目一,也就是交规,考试九十分以上,就可以通过,这一关没难度,看看书,复习一下练习题就行。第二步是上车练习,师傅是个严厉的人,一幅真理在手、秒杀学生的劲头,有时学生做了不规范的动作,他马上打手,学生还不敢抱怨。这一套,我在部队见识多了,老兵有时在新兵面前的优越感,你不让他表现出来,他自己都觉得委屈。

其实,王班长给我留的车是个自动档,我完全可以抱一个只学自动档的班,但小池坚持要我学手动档,说今后适应性广些。但真学起来,手动档的麻烦确实不少。单说启动行驶时,离合与油门的关系,就让人头疼,加上换档打转向灯,确实让人手忙脚乱,我虽然动作还算协调、头脑还算清醒,也偶尔让师傅批评,好在没有到被打手的程度。

在这些练好后,小池把我拉到一个郊外,有一个废弃的工厂空地,我们练习侧方位停车、移库、直角转弯等,线都是小池用粉笔画的,教训起我来也是一脸严肃,一幅小人不能得志的样子,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有人说,男女朋友不能互教练车,容易吵架。就像夫妻不能共同负责装修房子,容易闹崩一样。我倒不这样认为,但是,有时,她急起来,经常打我的手,我只能笑纳。

“叫你单手打盘子,你不听,打转向慢了吧!”

“倒车不要加油,不要加油,说过多少遍了?看看,撞线吧?”

“定点停车先减油门,差不多时再刹车,像你这样,一冲一停的,把坐车的人吓死了!”

“看后视镜倒车,不要看影像,你考驾照时,车上没影像,知道不?”

以上只是小池教训我的摘录,还有很多,一幅训斥小孩子的样子,看着她急,我其实心里很想笑:这个小大人!

但是,这样练车也有问题。问题是在自动档与手动档的切换上。每次头天晚上练完后,第二天一早到驾校,总是在启动时忘记了踩离合和挂档的动作,师傅已经警告我几遍了,好在我适应快,一般错一次后,就自动纠正了。

仅仅经过了不到两个月的学习,师傅就认为我可以参加考试了。他感叹我方向感好、路感好时,我觉得这全是小池开小灶的功劳。

顺利通过,拿到驾照。

这期间,我跟小池在一起的时间最多,也很少跟班长聚会,也很少到高妍的酒吧去,他们倒是知道我在学驾驶,但不知道,小池在当我的小教员。关于车子的事,我倒给班长打电话说过,他叫我留下来,有个车方便些,到时候接嫂子,也方便。“王小武这个家伙,挣钱是好手,花钱也不心疼,他给你就要,他一直是这样的,退伍的时候,什么都送了,只剩一个挂包,别人净身出户,他是净身回家。”他倒是反复叮嘱我:“开车别喝酒!”

拿到驾照的那天晚上,月明星稀,按小池要求,我们把车开到一个郊外水库的边上,看星星。

“庄哥,不要下车,你打开玻璃、打开天窗,把椅子放倒,我们照样看星星。”

“庄哥,是水里的星星好看还是天上的星星好看?”她侧身望着我,我想起了张北草原的情景“你眼里的星星好看。”她手伸了过来,我手伸了过去,在这寂静的夜晚,在星空下,我们拥在一起,热浪滚滚。

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

在这寂静的夜晚,我拼尽全力的喘息、她肆无忌惮的叫声,车辆起伏,偶尔听得到减震弹簧有节奏的声音。

我实现了完全的释放,她表达了张北那个暴风雨之夜想要表达的野性。

有些情景你会终身难忘,一如今夜的月色、在那个不知是否有人听见的野外,有血有肉的在寂静中压抑中迸裂出的的最原始的声音。

后来,我才知道,这叫车震,如果不是偷情,有野性的意思,有大地或自然中的放纵,有人性最原始的回音。

王班长告别

王班长长果然是个呆不住的人,他要离开北京了,我和班长抽时间,提前给他摆了一趟送行酒,就我们三人,几乎喝得没人清醒。

当过兵的人都知道,不管你们与战友的感情有多深,不管分别有多不舍,分别的那天肯定要到来,也许,今后,这个人再也没有机会见面,虽然你偶尔梦到、虽然你与其他战友经常谈起、虽然你们共同制作的子弹头工艺品仍然挂在你的胸前。分别,或者永远分别,这是战友们的常态。看车站码头,每当老兵退伍时,那些真挚的拥抱、那些滂沱的泪水、那些不舍的目光,是的,青春注定要离开,不论当年如何光辉如何悲伤;战友始终要离开,不论当年如何亲密如何难忘。活过一回,死过一回,擦拭眼泪,又要独自面对,那未知的旅程,也许你在牵挂,但你不在身边,你也无法分享无法体会。多年后,也许会相聚,我们也许想诉说自己,但谁也不知从哪句说起,喝酒,兄弟,象当年一样,让我们在辛辣中互相慰籍。

他处理店子的事还有几天,班长又要和金姨出差了,他还有一些东西来不及寄回,我让他拉到我这里来,我帮他寄。这天,他来了,我下楼接他,发现除了几大箱子已经打包好的东西外,跟着一起的还有一个中年人,身板硬朗、气宇轩昂。我们三人把东西搬到我家,然后洗手,泡茶。当他们坐下,王班长对我橱柜上的翡翠摆件感谢兴趣起来。

“兄弟,你这是哪里来的?”王班长问道。

“别人路过云南时,买来送我的。”我没说冯姨,因为他也不一定感兴趣。

“不骗我?这么好的东西,别人送你?”王班长这样一说,那个中年人也随即站起来,对这个摆件端详起来。

“这东西好吗?我不懂。”确实,我对玉器没什么研究,只觉得这个东西好看,摆在橱柜上做装饰品罢了。

“好东西都喂了狗了,万老师,你看,这东西怎么样?”王班长对那个中年人说,我才明白,那个人姓万。

万老师接过翡翠,对着阳光仔细端详,用手摩莎、用嘴哈气,用指甲划,摆弄了半天,望了望王班长,点了点头笑了笑,又自己摆了摆手,叹口气坐下,看着王班长。

“小庄,这个山子体型巨大,设计巧妙、工艺精湛,都不必说,关键是你这个玉太好了,这是块宝啊,你就随便往橱柜一放,我们这些懂玉的人,一辈子也没拥有过的好东西,在你这里就只是块石头,你说我们叹气不叹气?”

“什么叫山子,万老师你说得头头似道的,难道你是行家?”我还不知道他有这方面的特长。

“我算不上行家,但我是河南南阳市郑平县人,我们那里有一半人都是行家,你这东西开门见山,小武也看出来了,是不是?”

王班长点点头,把玉石摆件放在茶几上,万老师开始了他的讲解过程:“所谓山子,就是像山形的摆件,这个不细讲。但我的家乡是中国最古老的产玉基地和加工基地,产出的玉史称:独山玉,虽然经过几千年的开采,现在玉矿濒临枯竭,但不仍然偶有宝物出现。几千年的开采就意味着几千年的加工,郑平县流传着中国最传统的玉器加工工艺、活跃着一大批技艺精湛的师傅,所以,在那里,每条街上都有玉器店,每个人都多少懂得一些常识。”万老师的解释,让我明白了,他是在产玉造玉的环境里长大的,识玉是他的童子功,眼力肯定不错。

王班长插话道:“我也曾经想过做玉石生意,但是这行水太深,后来也放弃了,但是基本常识我还算懂的”。他接着说道:“你这个摆件有三个颜色:翠色、粉红和无色,你看这个翠,是真翠,你看这个翡,就是粉红色的那个,真是个纯粹冰种,你看这个做成小溪的水,真真的玻璃种,还这么大块,这三者在一个摆件上,相当罕见!兄弟,你得了宝了,赶快把它装起来,锁在保险柜里,要是让人知道了,这东西就保不住了。你知道它会值多少钱吗?”王班长神秘地问道。

“这个我真不知道,我以为是普通的玉工艺品呢”

“行情呢,我也不太懂,但是价值百万肯定是没问题的!”王班长激动起来,对它又反复端详。

过了一会,他把东西捧起来,告诉我:“要连底座一起捧,懂吗?不要碰坏了,这底座也是紫檀的,但与这玉比起来,就不值钱了。”说完,他把东西交给了我,我赶快把它放进了卧室。

万老师此时开口了:“玉送有缘人,送你玉的这个人,真把你当回事啊!”

听到这话,我回忆起冯姨交给我东西时,那真诚的目光,想起我当时毫不犹豫地接受,仿佛不把它当回事一样,唉,不知者不为罪吧。

万老师继续说道:“小兄弟有所不知,这件宝贝集中了五行,一山集五行,做玉的师傅构思起来恐怕是费了好大精力呢。”

他一说到五行,我就来精神了:“万老师,何以说一山集五行呢?”

“你看,主体是山,山为艮,属土。有溪吧,属水。有湖吧,属兑属金。有树吧,属木。”听他这样一说,我仿佛有所理解。

“那火从哪里表现呢?”我记得差一个火的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