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谱不靠谱另说,你父亲不是出来了吗?这比什么都重要!”
在他怀疑还略带崇拜的眼神中,我退了出来。
原来,他爸爸是在一个工程招标中,照顾了一个老同学,这个老同学也没专门给他行贿,只是多年来长期走动,双方礼尚往来的事情较频繁,当然,那个同学是个老板,出手也大方些。但把这么多年的交往算清楚就很难了,两家婚丧嫁娶、逢年过节互有走动,总共有这老板送他的,也有他送老板的,总共金额加起来不到十万,所以就是违纪,并没违法,再加上他父亲平时为人做事一贯口碑较好,上级也算是综合平衡,作免职的组织处理了。
人虽然免职,级别还在,所以没受多大影响。
他研究生面试前,他父母来北京了,专门请我们俩室友吃了个饭。从谈吐上看,他父母都是和蔼大气之人,不像是传说中贪官的恶俗和下流。我想,他们之所以有事业上的成功,对儿子教育的成功,与他们自身的努力和优秀是分不开的。
相反,我看到的恶俗和下流,更多地是在暴发户和底层人中间。也许,这与我接触面少有关,以偏概全而已。
张思远随着上学搬到人民大学去了,好在离我们也不远,经常来我们这。有一点变化的是,他好像正经谈恋爱了,一个朴素娇羞的同学,带过来几次,好长时间,从没换过。从他对她的行为中、眼神中,我知道:他是认真的,所以我不问。
因为,但凡一个人认真做的某件事,都有神圣的成份,凡是神圣的,都是不可侵犯的。不问就是尊重,接受就是祝福。
张思远还跟我说了一件事,他说他看我对国学感兴趣,他也报了一个教授的国学讲习班,问我有没有兴趣,跟他一起听听。
我本不太相信这些所谓的“国学大师”,但听他讲,这个人是从台湾来的。“你知道,中华文化的传承并未因那十年而断绝,有一部分精英逃到台湾去了,比如说南怀瑾就是这样的,这个老师,在台湾也很有名,在我们学校客座,我觉得你应该了解一下,反正不给钱,也没坏处,是不是?况且,我们也成同学了呢。”
我突然想起,董先生的老师也是大学教授,也许,这个班的老师也是这样的人?如果真是的话,那就太好了。
酒气上冲,心情激动。
“行,兄弟,做你一次同学。学他妈的!”
当我起身举杯时,看到张思远的女同学在侧边,我突然不好意思起来。
我不是贪官,但我很恶俗。哼哼!
思远的改变
最近,张思远像有心事。经常晚上关着门打很长的电话,然后疯狂地背英语,睡眠时间很少,见到我们时打招呼也心不在焉,我看得出来,他对我的笑容是挤出来的:笑得太拘谨、收得太突然。
我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思远,你看到我们楼下新开的韩国烧烤吗?”
“看见了,哥。”
“今天晚上你要没事,我们去吃它一顿?我请客!”
“哥,这几天我不太舒服,你自己去吧,下次我请您。”
“不行,今天我就请你一人,李茅我都没叫他。”
“为啥呢?”
“李茅喝酒太厉害,我怕他灌我,今天我生日,就让你陪我。”
他无法推辞了,晚上开整。
桌上我支开了服务小妹,任肉片焦卷,让白酒升腾。气雾缭绕朦胧了眼神,但我分明看到了他偶有闪动的泪光。要控制自己的情绪,他还是太年轻。
“我爸爸正被被纪委调查,我妈妈的广告公司也歇业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拿纸巾擦了下脸,“我能做什么呢?他们养我这么大,我什么也做不了!”
他低下头,仿佛自言自语:“我原来把考研也没当回大事,他们让我考我就考吧。没考上也没啥了不起,反正,只要我雅思成绩好,申请个国外学校也很容易。”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不能增加他们的负担。我要凭自己的努力,考上理想的学校,这是他们对我的期望,也是我唯一能做的。”
“哥,你不知道,听到消息的那天,我觉得天都变了!我不相信我爸爸是个贪官,他一直教我自强自立、与人为善。我真的不相信!”他把头顶在桌沿,说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