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桩事,就是十方丛林草拟的那份诏令。
张阳明看了看沈云敬,见沈云敬一门心思盯着地板,只得自己出面道:“前些时日,下观的同道们上了一个疏文,希望以总观的名义下诏,明确馆阁修士和十方丛林同道们的……呃……职司区别……”说着,将身旁一个纸袋子打开,取出一沓稿纸,给每一位真师递了一张。
经张阳明批改过的《馆阁修士不入十方丛林诏(拟)》很简单,将原来的八条理由删掉了五条,只剩三条,即修士无时间也无精力处理俗务、修士打理俗务会令道心蒙尘、十方丛林原有体系无法处理修士的升转迁黜。这是一份打了折扣、用语尽可能委婉的诏令。
对于简寂观下观的俗道们来说,这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关系着十方丛林旧有体系能否延续,所以大家同心协力,众志成城,以超乎寻常的勇气泡制而成这份疏文,又经张阳明之手修改,想要以诸位真师们能够接受的委婉方式呈递上去,最终获得通过。
但对于真师堂这些道门大修士而言,却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情,所以尽管张阳明之前便以飞符通报过各位真师,但真正用心琢磨过这件事的并不多。
器符阁的杨真人便是其中一位,她是前天收到飞符的,当时随意看后没有多想,只是带着一个疑问打算问问张阳明:“张监院,这份诏令有什么意义么?修士打理俗务,当然会影响自身修行,用不着下达诏令,他们也不会去十方丛林担任道职吧?这岂非多此一举?”
张阳明道:“绝大多数修士们当然都是一心修行的,他们不会去担任道职……”
刚说到这里,便被杨真人打断:“张监院的意思,还是有少数修士在十方丛林担任道职?”
张阳明道:“的确有这么一位,是四川龙安府谷阳县的方丈赵致然,他同时也是华云馆修士,是江炼师的弟子,如今黄冠境的修为。”
杨真人思索片刻,问:“你说的这个赵致然,似乎耳熟?”
许云璈接口道:“杨真人还记得前年夏秋之时,玉皇阁和华云馆联名报上来的《正骨经》么?”
杨真人恍然:“啊,原来是他。”当下十分好奇,问道:“他为何要在谷阳县担任方丈?”
张阳明来之前略做过些功课,当下将赵然的简历大致说了。
杨真人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此人正根骨之前便在十方丛林之中担任道职,倒也情有可原,只是他为何不辞了道职,专心修炼呢?入修行五、六年而至黄冠……正骨后明显资质和根骨都是上佳之选……是在江炼师门下不得志么?还是说他的功法不适合灵剑阁一脉的传承?江腾鹤我也算了解,剑术超绝,在年轻一辈中是顶尖的,回头我去问问他,若是他这弟子当真不适合修行灵剑阁功法,可以来我门下试试,如此资质根骨,又是为道门立过大功的,耽误了总是可惜……”
她这话一说出来,张阳明顿时非常尴尬,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反是另一头的雷霄阁杜天师把话头接了过去:“这个赵致然我也曾有耳闻,刚才张监院说,赵致然曾任过君山庙祝,想必便是这一位了。我家中有位小辈去年走了一趟谷阳县君山,和这赵致然比试了一场,言辞中很不服气,但承认确确实实是败了。”
杨真人兴致盎然的问道:“是哪一个去的君山?星衍?星俦?还是星浚……”
杜天师道:“是星衍,那孩子当年你还抱过的,呵呵。”
杨真人道:“原来是星衍,听说他修为不俗,在同辈中可谓翘楚,他比试输了?”
杜天师道:“不错,他说这赵致然擅长的是阵法,的确不是灵剑阁一脉的剑术。不过他对君山的感观很不错,一直说要寻个机会再去君山看看。”
两位高修这么一聊,就把楼给聊歪了,张阳明和沈云敬相顾无言,略感尴尬。
还是张云意把话题拉了回来:“阳明,你们下观提议草拟的这道诏令,是因为赵致然么?”
张云意回归正题,张阳明暗自松了口气。他和张云意都出自龙虎山张家,份属同族,算起来,他的辈份要比张云意还高,但张云意是龙虎山的当家人,又是道门最顶尖的大修士之一,所以很多涉及修行的事宜,其实都要听张云意的安排。
这份疏文的事情同样如此。前两天的时候,他和张云意有过一次当面谈话,把自己不得不为下观道士们出头的苦衷告知了张云意。张云意对下观俗道们的愿望表示理解,但对这份诏令并不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