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略中午前便由赵然陪着上了庐山,先到都管院外打听了一番,得知赵云翼昨日下山后尚未回来,便留下帖子,回到云水堂中继续等候。
由午时等到未时,再由未时等到申时三刻,才有都管院的火工居士进来传话:“大都管此刻有暇,请松藩卫指挥佥事张略入院相见。”
张略深吸了一口气,跟着那火工居士去了,来到都管书房前。
火工居士进去禀告后,出来道:“都管道爷请张守御进来叙话。”
张略忙整了整衣角,上了石阶,迈步而入。
都管书房是个三间的大套间,正中间是个会客的花厅,两侧厢房都拉着帘子,张略也看不到里面什么模样。
赵云翼就在正中的花厅待客,见了张略后一笑,伸手示意:“张守御请坐,我这里简陋了些,只有茶水招待,张守御不要嫌弃。”
张略慌了,忙道:“大都管此言实在是折煞小人,小人当不起,当不起啊。”
赵云翼坐了下来,见张略还肃手立在一旁,便道:“坐下说话。”
张略道:“不敢,大都管有话,卑职聆听垂训便是。”
赵云翼笑道:“这里不是朝堂,也不是你们川西军务节堂,只管坐下。”
张略这才壮着胆子斜着签坐了半个屁股。
赵云翼开口问:“张守御表字如何称呼?”
张略不好意思道:“回大都管,卑职是从军中骁勇一步步打上来的,没有师长赐字。若是大都管不嫌弃,可以叫卑职铁头,这是小时候母亲给取的乳名。”
赵云翼摆手笑道:“你如今都是四品指挥佥事了,朝廷经制武将,堂堂一方守御,怎好以乳名称之。”
张略谨记赵然的教导,就是一门心思顺着赵云翼的话头说下去,此刻也不知怎的,忽然脑子开了光,灵机一动,试探道:“不知可否请都管赐卑职一个表字?大都管道学精深、见识广博,取的表字必是好的。”
就见赵云翼捋须轻笑,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张略咬咬牙,当即从椅子上起身,跪在赵云翼身前,大声道:“还望大都管成全!”伏地不起。
赵云翼连忙伸手虚搀:“张守御何须如此,快快起来。”
张略伏在地上道:“大都管不成全,卑职便不起来。”
赵云翼叹道:“既如此,我便勉为其难,送你两个字,你看可好?听致然说,你在川边苦战十八年,身披数十创,立下功勋无数,我刚才琢磨着,此举不愧天地、不愧道门,当配得上‘忠道’二字,张守御以为如何?”
张略道:“多谢大都管赐字,今后张略便是张忠道,张忠道便是张略。忠道一定不负大都管厚望,忠于道门,为道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说罢,连磕三个头,这才起身落座。
两人之间有了这一层关系,说起话来自是又不一样了,谈谈笑笑间就说了一个多时辰。
赵然一直在云水堂中等候,直等到亥时过了,天色渐晚,张略方从都管院回转云水堂。
赵然问:“如何了?”
张略欣喜道:“大都管给我起了字,今后我字忠道了。”
赵然稽首:“恭喜忠道!”
张略笑道:“多谢方丈!”
赵然问:“然后呢?”
张略道:“然后就是闲聊,问了我在川边作战的事,谈了我在京城的家。”
“然后呢?”
“大都管让我在山下等着。”
“那就真要恭贺忠道了!”
“还是那句话,今番多谢方丈了,方丈援手之恩,忠道不敢或忘!”
张略下了庐山,继续在浔阳镇的宏来客栈等候消息,赵然则在思考自己当前面临的危机。
这份由景致摩起草的疏文,按照赵云翼的说法,得到了整个总观八大执事房的一致赞同,唯一还没表示意见,只有在京的张天师、沈真人,以及三位重要执事房的大执事,但想来那几位多半也会赞同的。
时隔一天,赵然从昨夜的郁闷中逐渐冷静下来,换个角度想,倒是也的确能够理解。如果自己也是个十方丛林中担任道职的俗道,肯定也不希望身边共事之人是个修士。
可理解归理解,此事事关自家修行大道,绝对是不能置之不理的,该怎么扳回来呢?
总观的三都议事想来和下面差不多,同样涉及都管、都讲、都厨和监院,同时有资格列席议事的还有客堂知客左知客、寮院左巡照和经堂左高功,这三位不能主动发表意见,但在接受问询的时候,可以提供咨询。
唯一不同之处在于,方丈也同样参加三都议事。之所以有所不同,原因在于,总观的方丈和监院并驾齐驱,一为嗣教天师,一为嗣教真人,一个代表正一,一个代表全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