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寂观下观和其他十方丛林一样,在三都之上,也有方丈和监院,这两个位置向由正一和全真推举俗道担任,有时候是正一为方丈,全真为监院,有时候全真为方丈,正一为监院。
但在简寂观这个层面上,必定是和底层不同的,不仅三都权力很大,而且方丈和监院权责相当,不同的是,一个管正一,一个管全真。
如今简寂观的方丈是全真高道沈云敬,监院是正一高道张阳明。二人同时按惯例由天子加封“嗣教真人”和“嗣教天师”封号,这也是十方丛林中唯一的“真人”和“天师”,却与修行境界无关。
提到这两位,杜腾会也无法说清楚,只是道:“两位高道心思莫测,不可妄加揣度。”
好吧,这就是说,沈云敬和张阳明没有表明自己的立场,或者说别人暂时看不出来。
赵然继续请教:“监院刚才说了大都讲盛云天,还有大都管赵云翼和大都厨郭云贞呢?他们是什么立场?”
对赵然的问题,杜腾会的回答是:“没有那么多的立场可言。到了他们这个层次,除了盛云天之流,很少有人会将自己的立场鲜明的摆出来。水无常形,一切因时而变、因势而变。”
赵然最后问了一个问题:“监院,如今对你威胁最大的是什么?我能帮上什么忙?”
杜腾会默然,良久方道:“致然若是有暇,在方便的时候,可以去见个人,他应该也在云水堂中。”
“监院说的是谁?”
“松藩卫指挥佥事张略。”见赵然用心倾听,杜腾会补充道:“他名下有一支商队。”
杜腾会见是赵然,呆了片刻,随即将桌上的油灯吹灭,屋子里立刻陷入黑暗之中。
两人对坐之后,杜腾会低声问:“致然怎么来了?此刻切莫大意,你我不当见面。”
赵然一笑,悄声道:“监院放心,以我的修为,此来没人知晓。”
杜腾会点了点头,还是起身到窗户处,将窗棂抬起条缝隙,认真看了一遍,才重新回来:“致然什么时候到的庐山?”
赵然道:“今日方到,还没弄清状况,就被两个方堂的道士揪住问了个遍,待我如待人犯一般。我气不过,给他们上了点眼药,估计明天会正式开始问询。”
杜腾会道:“我当日上山时,也是如此。致然莫要惊慌,此为总观问询的小小伎俩,不值一晒。就是为了让咱们自家慌起来,一旦失了心神,任你再自诩高洁之辈,也一样竹筒倒豆子。”
赵然笑道:“此乃经验之谈,你老还挺有经验。”
杜腾会正了正身子,撇了撇嘴道:“嘉靖二年,我在黄州为巡照时,便曾被总观抽调,干过这事。当年武昌府青元宫监院受审,本来查的是他贪弊之事,结果还没问呢,这监院便将他玩弄女冠的事情招了个底掉。”
赵然大感兴味:“哦?说说?”
杜腾会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道:“若非他自己交待,我们压根儿不知,这监院以青元宫的名义,建了座妙玉庵,专门从流浪儿中拣选十二岁到十六岁的女子,入庵之后度为女冠,别的道经不学,专修《周易参同契》、《玄女经》、《抱朴子内篇》、《素女经》、《玉房秘诀》等诸经秘要。这监院得了空便去督导,当真是快活似个神仙!”
赵然听罢叹息:“当真是……嗯,该死……”
杜腾会往后椅背上一靠,道:“总之呢,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自己心里要有数,要有定力。说得越多,死得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