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轮到了赵然,他推门而入后,见屋中坐着两个道人。早些时候监院已将二人介绍给了阖院道士,赵然知道那个大胡子的是兄长卓腾云,这白面无须的是弟弟卓腾翼。卓腾云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卓腾翼则显得和顺可亲得多,他翻阅着手中无极院典造房提供的记事簿册,向赵然一笑:“这位,唔,赵师侄,放松些,只是问几句话而已。”
赵然微笑点头,坐在了留给自己的空椅上。
卓腾翼道:“自初一至今日,你共下山斋醮八次……”
“是。”
“三次跟随蒋高功,两次跟随刘经主,还有三次是自己下山主持……”
“是。”
“好吧,跟随蒋高功和刘经主那几次,有没有遇到奇怪的事?或者听说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嗯,好吧,没有?那么,剩下三次,都是你下山主持的,有没有遇到奇怪的事?我的意思是,比如有人得了怪病,甚至暴毙,或者受了惊吓……”
赵然深吸了口气,打断道:“卓师叔,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初九那天下山时,确实遇到一件事,不知是不是师叔你想打听的。”
卓腾翼立刻来了兴趣,身子微微前凑:“哦?说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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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弹窗赵然停步观花,所站之处,正是罗乡宦家庶孙倒地昏迷的所在。这手本事一亮,罗乡宦顿时便信了七八分,急切求告辟邪之法。
赵然先问了这奇花的来历,罗乡宦道:“此花无名,也无人识得,是我一同年在辽东做官,知我喜好金石花草,特意托人捎带来的。初来时,并无此等殊亮之色,普普通通嫩青之状,与其他花草并无多大差别。只叶片和花瓣成九六之数,较为罕见,我便收了,栽种于此地。只十数日前此花忽显异色,渐如珊瑚之态,蕊中结了三个果子。我查遍典籍纲目,也未找到一丝半点记载……莫非此花有毒?”
赵然能看出这奇花散发的盎然生机,但却不敢断言是否有毒,只道:“这花很是古怪,令孙之死,可能要着落在这花上了……”
罗乡宦大骇,当即就要让人将这花拔除。家仆们听说这花是令人致死的祸根,都不敢太过接近,小心翼翼地取了长柄木夹和铲子,就要动手除花。正待下手之际,赵然心中忽生不祥之兆,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潜意识,是对危险即将来临的预感。他不知道自己心中为何会如此不安,当即制止:“且慢,不可莽撞,否则立生祸事!”
管家连忙挥手让家仆们退下,罗乡宦愈发感到不安,追问赵然究竟应当如何,那些围观的亲眷们则在低声惊呼中离得更远了。
赵然沉吟半晌,道:“待贫道回山思索些时日,想个法子……”见罗乡宦脸色发白,又安慰道:“罗施主勿忧,贫道布个阵法,将此地困住,可保宅院无忧。”这话却是信口开河,他对阵法一道研究很少,哪里是随意布设阵法就能保人平安的?但他自第一回下山作法时,就被高功和教授们教导,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要“自信满满”,要敢于“打包票”,要把面皮撑到最大。若是自己都没有信心,又让别人怎么相信你呢?
在罗乡宦的不迭声催促中,家仆们按照赵然的要求,迅速取来铜镜、风铃,并当场砍伐一根桃枝,削成木剑。赵然以不多的阵法知识,将铜镜置于假山之上可直照奇花之处,在附近一棵杏树上挂了风铃,又将木剑插在临池之畔。
赵然围着假山和水池周边,依照五行方位,埋下五个洗净的酒瓮,分别内置金锭、干草、清水、薪碳、土灰,写了五张符纸封于瓮口。
赵然布阵所用的材料,只能说贻笑方家,他的阵图设置和方位的区划也与正规的阵法相距甚大,说起来,都是因为无极院藏经楼中没有正儿八经关于奇门阵法的藏书,赵然只能根据从杂七杂八书本上看下来的只言片语,结合自己对五行八卦的认知来擅自排布。
不过你要说他完全是随意而为,却又不尽然。他布设的器物方位都正好卡在了关键要点上,对于假山、水池和奇花这一片区位中流动的气机产生了直接的影响,要么使其加快、要么使其偏转、要么使其变向,总之是要将这里的气机困住,不使外流。这是他进入“凝神”状态之后的本事,非是旁人可以学来。
布阵完毕,赵然也不知能够起到多大作用,反正貌似凝重的嘱咐罗乡宦,“不可让人接近大阵中央”,阵法的名字也胡诌了一个——“五行乾坤颠倒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