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然跟着那名客堂的道人在道观中穿行,也不知绕过几处殿宇、穿过几片林子,终于来到一处院落。这边却比刚才所在主殿区破落许多,不过也仅仅是相对而言,若是和赵庄的四叔家比起来,却又要强上不少。
此处名为寮房,在道观中是生活起居之所,道士们都在这里吃喝拉撒,相当于赵然穿越前那一世的生活小区。寮房中最大的建筑就是斋堂,斋堂空间不小,可容上百人同时用饭。此刻天色已黑,道士们都已用过晚饭,偌大的斋堂中,只有那名客堂道人陪着赵然。
虽然摸不清赵然的来历,但既是楚阳成所携而来,这中年道人便不敢大意,但凡赵然和他说话,都尽量答复。赵然察言观色的本事是前世历练出来的,和道人攀谈了几句,片刻间就摸清了对方的喜好,当下顺着对方的话头东拉西扯,不多久,两人便热络起来。
道院之中,在方丈、监院和三都之后,有八大执事,分掌道院事务,客堂执事称为知客,便是八大执事之一。这中年道人名唤于致远,是客堂知客属下的一名门头,也是有职司的道人。赵然不着痕迹和他盘了几句,对道门的情况就略略有所知晓。
大明朝以道教为国教,道门是各方道观的总称,由总观提点天下道门,这些都是赵然从死鬼赵三郎的记忆中就知道的。此时从于致远口中又了解到,道门在两京十三省各设一观,各府州设道宫,各县设道院,分掌地方道门事务。这种设置,与大明朝的官府衙门完全一致,由此可见道门对大明的宗教控制是如何严密。
赵然身处的这座无极院,便是管辖谷阳县所有道门事务的“衙门”。
赵然改口称呼于致远为“于知客”,于致远连忙摆手,说自己不是知客,这个称呼绝不敢当。赵然说你虽然暂时还不是知客,但从待人接物上来观之,将来成就必定不凡,升为知客只是迟早的事。于致远虽然仍是连说“不敢”,但脸上早已乐开了花,对赵然的观感顿时大好。
赵然得知于致远喜好书画,尤精书法,心下大喜,立马转过话头和于致远畅谈起书法来。这却不是赵然不懂装懂,他还真是对书画有一定研究。穿越前时,赵然的伯父是省书画协会的会员,书画作品在省里大大有名,据说是启功老先生弟子的弟子。赵然打小便跟着伯父学习书画,二十多年下来也算颇为用功,笔力不俗。
这一下谈论,正挠到于致远的痒处。于致远滔滔不绝、长篇阔论起来,赵然偶尔附和两句,话虽然不多,却正在要点之上,谈不多久,于致远已经将赵然视为知己了。
{}无弹窗第二日,楚阳成继续将赵然举在肩上赶路,赵然生怕再被对方施以法术禁锢,便不敢多话,只是偶尔冷不丁的和对方谈上一两句,往往也得不到回应。不过就算如此,赵然也渐渐摸清了楚阳成的喜好,这位道士看样子只对修炼功法感兴趣,对其他事物一概无爱。这让赵然很是气沮,因为他对此一无所知,自然没办法讨对方欢喜。
越往前行,山势越来越趋于平缓,不似之前那般陡峭高巍。待到日头西斜之时,二人赶到一处山前,楚阳成将赵然放下,当先沿青石板道向山上行去。赵然看见道旁斜着一块石碑,碑上刻着三个篆字——无极山。
楚阳成拾级而上,虽说不比之前那般飞奔之速,但赵然想要跟上他的脚步,却也累得够呛。
赵然一边在后气喘吁吁,一边听楚阳成道:“此处为无极山,山外东南七里就是谷阳县。谷阳县之南,就是石泉县,你今日水米未进,便在此处用些饭食,然后自去就是。”
赵然确实饥肠辘辘,但一听楚阳成的意思,似乎准备和他分道扬镳,便也顾不得吃饭的事情,脑子里转来转去,只是想着怎生寻个法子,和这道士牵扯些因果。
沿青石阶上行片刻,转了几道弯,石阶陡然升高,抬头仰视,眼前蓦然出现一座红漆金檐的道家山门。飞檐两重,门户对开,正上方的蓝底匾额上刻着三个斗大的淦漆金字——无极院。匾额下的红漆门楣上有“山穹庐”之批,左侧门柱为“川中锦绣”,右侧门柱为“法外阴阳”。“山穹庐”之批注为:传真天师手赐。
高大的山门后,依稀可见无数重殿、无数重楼沿山势而上,俱都隐没在绿树苍松之间。
赵然一阵激动,暗道找到地方就好,牛鼻子你若是不收老子,老子就吃喝拉撒赖死在你山门前!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嘴上又问:“这里便是仙长的道观罢?”
楚阳成摇了摇头,也不答话,登上石阶,来到观门前。
不见楚阳成叩门,观门便即大开,有名老道携数人迎出,俱都稽首行礼,神态恭敬。只听老道等人齐声唱了句:“恭迎上师法驾!”楚阳成摆了摆手,示意不须多礼,径直而入山门。
赵然自然不能落后,三步并作两步紧随其后跟了上来。那老道见赵然衣着褴褛,又非道装穿扮,也不知是什么身份,心下微奇。但楚阳成没说话,他也不好问,只作不知,当先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