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杠精,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了。
这是一种自我意识的觉醒,但是,没有人在乎。他们只在乎,程布星是否要继承程致远的衣钵。
依旧是一天在湖畔游荡,但是,结果不一样了。
没有人找他,没有人强迫他读书,好像这个书院的所有人,都不在乎他了。
第三天,依旧如此。
程布星依旧是游荡在湖边,思想放空,没人来找他。
直到太阳慢慢沉没湖底,残月升起。
此时,林暖暖走了过来,踏碎满池平静。
实际上,在这个世界里,遇上程布星这样的人,是很奇特的。
大周朝的中间阶层极少,绝大多数人,是要生存的。他们没有迷茫的时间。就像林芳芳六岁的时候,就要烧火煮饭。就像林东林西,十来岁的时候,就要种田、去城里做帮工。
这些人实际上没有对自己迷茫的资格。就像一个笑话讲的那样,“养羊、卖钱、娶媳妇、生娃、养羊。”这些人,没有思考的时间。所以,命运怎么安排,他们就怎么做。
除去这些人之外的人,在大周朝,只有皇族、世家大族。这里面的人,或许没有表面意义的“生存”危机,但是有内在的生存危机。他们属于统治阶级,他们被阶级裹挟,要不断维持这种阶级,防止下面的人“上来”。
勤奋者,没有时间去想着学习的意义,他们要用所有知识苦苦挣扎。懒惰者,享受一切,根本不需要学习。
所以,程布星这种情况很罕见。他是少数,真的在思考学习的意义的人。他没有生存之忧,却有生活之困。
“他的叛逆期有些长。”小灵的评价就有些损了。
林暖暖不可置否,程布星两天没有去上课,就证明,他确实处于叛逆期。
人性中是有弱点的,遇到问题,迎难而上的才是少数。绝大多数人,出于自我保护,会更倾向于放弃。
程布星开始思考学习的意义,却又没有现成的答案,最终的导致的结果,就是他一边自我放弃,一边在程致远等人的强迫下,继续学习。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程致远在林暖暖的略微提点下,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甚至为了给《论语》注音,别说想到有个叫程布星的孙子,恐怕连自己姓甚名谁,都有些忘了。
而那些老师们,也有各自的生存问题。
这一切导致的结果就是,真的没有人逼迫程布星去读书了。
这也是林暖暖想到达的效果,程布星需要一些冷静的、空虚的时间。休息,是为了更好地启程。
此时,程布星皱着眉头看向林暖暖,她依旧是那一身素衣。
“你是第一个来找我的。”程布星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是他一直在期盼、准备着,有人来找他,劝他学习。
即便,他不知道读书是为了什么。毕竟,他对科举,没有那么大的兴趣,爷爷也没有因为科举成为什么样的人。
林暖暖抬头看向他。这种自我意识的觉醒,是好事。但是,没有人引导,那就是坏事。
“你不爱读书,而这没有任何错。”林暖暖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程布星满脸惊讶,这就像是他深藏许久的秘密,被人挖出来了。但是同时,林暖暖告诉他,这是没问题的。
“因为读书,并没有为你解决任何问题。”
程布星瞳孔睁大,只是呆呆地看向林暖暖。她几乎是两句话之内,把圣人言全部都否定了。但是却句句称了程布星的心。
“还记得,我之前与你爷爷说的话吗?”林暖暖知道,该认真解释一下了。
“书中的圣人之言,都是间接知识,对于直接的生活没有太多的指导意义。想要理解它们,就需要有直接知识,也就是生验。或者,像绝大多数大儒那样,忍着不耐,持续学习,在某个时刻,所有知识融会贯通,灵光一闪,知道了学习的意义。”
程布星仍旧呆呆地看向她,对于林暖暖的话,他仍旧不理解。
但是他知道,林暖暖给他指出了两条路。一条是,在实践中认知。另外一条是,忍受着痛苦,最终会有结果。
“你推荐哪一种?”程布星看向她,眼中突然出现一丝清明。
他……好像有了方向。
林暖暖挪开目光,看向湖泊:“两个都试试。”
学习的困惑,是没有办法通过别人解决的。唯一能够做的是,引导。通过引导,提供方法,减轻困惑的痛苦。
只有自己从中有所收获,才能理解其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