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摸我的头发,俯下身来厚脸皮地说:“我可以听成恭维吗?”
我没有想到的是,这场亲吻风波并非由此告终,而是愈演愈烈,简直超出常规范畴。也许是我的敏感,自这一日后,陈成涵仿佛对亲吻这件事上了瘾,往日那位握一下我的手都会征询意见的绅士,现在逮着一切机会,便会不由分说地吻我。他仿佛特别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件事,便是我极力反对,却也一面笑着毫无诚意地答应,一面当着护士杰西卡的面深深占据我的唇。这件事对他而言,仿佛一个孩童发现一件非常好玩新鲜的游戏一般,亲吻中所代表的禁忌和私人性,因为落入公众视野而显得更为刺激和富于激情。而每逢将我弄得面红耳赤,万分恼怒,他均会笑得十分开心,仿佛这件事的乐趣就在干此。
我十分恼火这种间接性发作的“亲吻狂”症状,但屡屡交涉均无效果。陈成涵在这一点上,绝对是擅于糊弄,毫无诚信可言。往往上一分钟他真挚十分地就自己的冒犯唐突道歉,下一分钟,他却乐此不疲地在我的唇上辗转缠绵。当然,不可否认的是,他的吻技非常好,在我少数倦怠或者失神的状况下,他均能吻得我晕头转向。可是,在大多数情况下,我并不喜欢这种不由分说的亲密行为。他让我想起夏兆柏,在亲吻这件事上,陈成涵与夏兆柏有异曲同工的地方。只不过,后者的霸道是一目了然的,令人一开始便胆战心惊,不敢抗拒;前者的霸道却是隐而不发,让你在一片温水中沉溺无力,却最终难逃。
这一日,陈成涵又来医院陪我,又推我出门晒太阳,再一次在公众场合强吻了我。这种伎俩在这些日子的重复率之高,已经到了我不能容忍的地步。我不知道对他来说:可以对一个人想吻就吻是不是意味着两人关系已经达到恋人般的亲密程度。但对我来说:爱情这种东西,是我目前阶段不能承受的累赘。便是我脾气再好,却也终于冲他发了火,警告他不得再做这等亲密行为,原因很简单,我认为亲吻是件严肃的事情,是相爱的人表达爱意的方式。但现在来说:无论是他还是我,我都认为没有达到爱不爱这个高度。
陈成涵非常诧异,继而沮丧失落,抓住我的手说:“简简,我爱你啊,你可以否认你自己,可你不能否认我,这样对我太不公平。”
是不公平,但在情感上,在这件上帝创造出来专门折腾人的事情上,什么时候有过公平,又什么时候,能用公平来衡量?
但我终究还是不忍心,我对他说:“对不起,可我真的不能这么给你错误的信息……”
“嘘,”他伸出手指按住我的唇,温柔地说:“宝贝,先别急着否认,你闭上眼。”
我闭上眼,一个糯湿的唇软软地贴上我的脸颊,他低声问:“这样你讨厌吗?”
“我不讨厌,但问题是……”
他继续往下吻,沿着鼻端,唇边,仔细描摹我的唇线形状,最后归结于一个火热的长吻,等他放开时,两人的呼吸都有些乱了,他哑声问我:“这样,你真的讨厌吗?”
我睁开眼,近距离观察他的眼睛,那双眼睛深邃如井,在第一次见面时,便以黝黑明亮的瞳仁令我印象深刻。此刻,这双眼睛满溢温柔,水光荡漾,几乎要将人的心神吸引入内,捕获入内,我心里一阵激荡,张开嘴,却发现,那些坚定不移的拒绝话语,此刻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也许,有个人爱着你,真的要比你长时间透支心力去爱一个人,好上太多。更何况,这个对象,你挑不出哪里不好,他还与你的过往,没有任何关系。
但是,在这瞬间,我却忽然想起夏兆柏的脸,那张我曾经痛恨的傲慢脸孔上,曾经也奇迹般地出现类似的柔情、痛苦和黯然神伤。
陈成涵微笑起来,犹如和风拂柳,他见好就收,摸摸我的脸颊,说:“好了,回去吧。”
我们一路无语,穿过走廊,进入住院大楼。我偶然抬头,忽然之间,看到服务总台那里一抹熟悉的身影,仍然是一袭火红衣装,仍然人比花娇,却是我上一世的未婚妻萨琳娜。她这里干嘛?我心中一怮,便是对她再宽容,但在得知她竞拍项链的真相后,已经不想再与她碰面。我仰头对陈成涵说:“避开那个穿红衣服的女人,我不想她看到我。”